一路上的順風順水讓卡爾薩斯變得自大驕狂了,對於如此重要的魔法儀式竟然沒有事先布置任何的遮蔽法術,這也難怪會被老巫師感知到法力的波動,繼而追蹤到他的下落。
“閣下既然知道我的身份,為何不去通知那些巫師夥伴,反而如此費力的把我喊到此處?”卡爾薩斯終於問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疑問。
“巫師夥伴?哈哈……”老巫師仿佛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竟然笑的前仰後合:“真要論起來,我的身份也不見得就比你的入侵者身份高貴。那些家夥聽到了我的名字恐怕會爭先恐後的來取我的頭顱,燒毀我的研究。他們是我的夥伴?……”
卡爾薩斯乾咽了一口口水,無言的攤了攤手。
明白了,真的明白了。原來眼前這位老巫師就是每個位面都可能出現的異端啊!
其實所謂的異端都是那些佔據位面世界主體的統治階層強加的,更準確的叫法應該稱呼他們為自由的研究者或者瘋狂的學者。
認真的說,其實他們才是真正信奉“知識就是一切”的學者。他們或許並不重視各種施法技巧的磨練,也不重視超凡力量的匯聚,反而對造成這一切的力量源頭抱持著最大的興趣。
因此在神的國度,他們就是異端、異教徒,甚至是比無信者更可惡的家夥,而在克萊恩大陸,他們還有另一個名字,奧術學者。
奧術學者們致力於把魔法的學習上升為一種學科的等級,他們對於開發新法術和挖掘法術的特殊用途並不感興趣,而是努力去理解法術成形的基本過程和法術模型內部工作的原理,而這些正是所有魔法構造的基礎。
傳說,奧術帝國之所以能夠湧現出如此眾多跨越後人想象極限的神奇物品,就和大量奧術學者的出現有關。奧術帝國的早期,那可真是一個風起雲湧的創新時代!
早早就從墓園之主整理的奧術帝國資料裡了解了這部分訊息,卡爾薩斯也就瞬間明白了眼前老巫師的處境。作為本位面少見的先知和預見者,這些家夥的存在就是在撬動神祗的根腳,當然會受到所有信仰之徒的排擠和打擊。
不得不說,巫師之神還是很寬容的嘛,竟然能夠容忍這樣一位異教徒從容的老死!放在別的神之國度,大概早就把所有異教徒燒死了事。
不知怎的,相同的境遇竟然讓兩個不同位面的生靈產生了某種共鳴。於是,兩個找到了共同語言的施法者興致勃勃的湊到了一起,開始交流起自己感興趣的話題和知識。
老巫師雖然出自一個次等主位面,可幾百年來對於巫術原始本源的深入研究還是讓他更深刻地了解了魔法,並透析了其中的基礎原理。作為超魔技藝的專家,老巫師施展的巫術比起同等的施法者更加強大,持續時間更久,並且能更迅速地施展。因此卡爾薩斯在這種交流中,超魔技巧更是獲得了突飛猛進的進步。
只是一夜的交流,就讓卡爾薩斯獲得了法術辨析晉階的提升。而他的付出,則只是克萊恩大陸常見的位面幾何理論和高等魔法數學。對於這種隻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魔法理論,出於對老巫師的尊重,卡爾薩斯依然一絲不苟的進行了認真講解和詳細剖析,並結合自己跨越多個位面得來的親身體會闡述了位面構造學的基礎原理。
這些珍貴的克萊恩位面知識體系足足領先了巫師世界幾千年,按理說不應該如此輕易的傳授給這個素味平生的潛在敵人。可感知著老巫師體內那風前殘燭般的生命之火,即便卡爾薩斯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功利主義者,竟也難得的放棄了任何私心雜念,傾囊而授,把自己壓箱底的魔法知識和理念都完整的講解了出來。
講的認真,聽的虔誠,就像是一對傳道授業的師徒般,兩人不斷的一問一答,就在這陳樸破舊的木屋裡完整的勾勒出了一個物質位面的基礎構架模型和運轉原理。
兩人都沉浸在了這種類似傳道般的狂熱之中,根本無視時間的流逝。當東方天際漸白,卡爾薩斯停住了滔滔不絕的說教,目光複雜的凝視在一動不動,仿若陷入沉思之中的老巫師身上,沉默了良久良久……
就在剛才那一刻,撐持了一夜的老巫師終於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在黎明到來的前夕,平靜的離開了人世。
卡爾薩斯伸手輕輕閉合了老巫師的雙目,在這一刻,這個殺人無數,被世人視為蓋世凶魔的龍巫妖竟然連手都開始顫抖了。
第一次,也可能是此生唯一的一次,他對人類這個脆弱的短生種產生了某種敬意和認同。與長生種的肆意揮霍生命相比,這種曇花一現式的生命綻放反而更為燦爛鮮豔,也更加回味悠長。
卡爾薩斯靜靜的離開了老巫師隱居的木屋,沒有動裡面的一書一紙。甚至在離開時,他還恭敬的拉上了那扇殘破的木門。在他心中,或許還希意著當下一個訪客推開這個木門時,能夠在裡面找到這個位面最為珍貴的寶物——知識!
當天上午,卡爾薩斯就乘坐著馬車離開了楓林鎮,在一片粼粼的聲響中,遠離了這個讓他記憶深刻的地方。
下一站,克思林堡。
……
天已大白。
茅草屋外再次響起各種嘈雜的聲響,而其中更刺耳的當屬小恩彌爾狂踹破柵門的巨響。
小恩彌爾今年只有11歲,卻同樣生的雄壯結實,幾乎已經和成年人一樣高大魁梧了。每日清早他都會以這種惡作劇式的粗野動作喚醒裡面的住客。
“快起來……你給我快點出來。該死的野丫頭,你還不快點去打水做飯,想要餓死我嗎?”
如果不是怕被草屋內憋悶的腐朽氣息熏死,他早就衝進去把那個懶惰的“表姐”拖出來胖揍一頓了。哪怕賽拉在臉上塗抹再多的灰塵,那勻稱苗條的身段依然讓小恩彌爾垂涎欲滴。如果不是該死的老爹成天念叨著12歲前不許玩女人,恐怕小恩彌爾早就忍不住下手了。
“再有1年就到12歲了。那時,自己就可以……”小恩彌爾滿是橫肉的粗野臉龐上閃動著色狼特有的奸邪:“不過在玩之前一定要給她好好洗洗澡……對了,還要想辦法弄死那個討厭的小約翰。他好像總是偷偷來找這個賽拉,不能讓他壞了自己的好事!”
茅草屋劇烈搖晃著,在吱吱呀呀令人牙酸的聲響中,仿佛下一刻就會突然傾倒。
賽拉的意識飄蕩在一片嘈雜的可怖世界,那裡到處都是嘰嘰喳喳啃食萬物的聲音,而自己的身軀內更是湧動著一股詭異莫名的力量,裡面浸蘊著數也數不盡的微小恐怖生命。對,讓賽拉最為畏懼的就是這些微小的生命體!
昨晚在進行魔法儀式時,賽拉雖然已經失去了意識,可出自先天的堅韌意志和生命種族對毀滅種的天然敬畏,都讓她對於儀式後半段的種種奇詭保留了部分模糊記憶。
於是,她懵懂的知道了,自己體內多了一些不好的東西。可那些東西是什麽,她不得而知!
草屋的劇烈晃動引發的灰塵風暴嗆得賽拉劇烈咳嗽起來,猛地,她從潮濕冰冷的地面坐了起來,手撫著額頭大聲起來。
聽到了裡面的動靜,小恩彌爾的動作愈加粗暴起來,破柵門已經嚴重向內傾斜,露出了草屋內迷茫盤坐的賽拉身影。
“該死的臭女人,趕緊去挑水做飯,一刻鍾後我如果還吃不上熱氣騰騰的早飯,你就等著挨頓鞭子吧!”
揮舞著拳頭威嚇了一番後,小恩彌爾這才心滿意足的轉身蟄回了木屋,隻留下了剛從恐怖世界掙脫出來的可憐賽拉。
猶豫了片刻,賽拉撐持著地面勉強站了起來。
剛才還深信不疑的午夜夢魘轉瞬間就被無情的現實打敗,賽拉很快就把那一切當成了一個噩夢,甩甩頭就拋諸了腦後。
胡亂在布口袋裡抓了幾把未脫殼的燕麥瘋狂吞咽下去,賽拉這才搖晃著瘦削的身軀走出了草屋。
趕在天已大光之前,賽拉終於挑滿了那個巨大的水缸,開始給鳩巢雀佔的那一家子做早飯了。雖然守著滿當當的麵包、烤腸、臘肉,她卻不能品嘗半口。即便如此辛勞,可依然難以讓某些人滿意。因此當那個一臉猙獰,腰圍粗的活像水缸的安克奈嬸嬸踩著地動山搖的沉重腳步衝到她身邊就是一陣毒打時,賽拉也只能抱著頭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只是很奇怪,今天的毒打要比往日溫柔了許多,那些落在肩頭背後的拳頭、棍棒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疼,甚至一時引發了賽拉的錯覺, 驚愕的抬頭看了一眼狂暴的嬸嬸。
就是這一眼,引發了安克奈嬸嬸更加狂暴的憤怒。兒子和丈夫那點花花心思當然瞞不過她,出於捍衛自己家庭地位的考慮,她巴不得早點弄死這個早該隨其父親而去的礙眼貨。
一根粗糙的還帶有不少毛刺的木棍摟頭打在賽拉額頭,蜿蜒的血線瞬間沿著清麗的臉龐流了下來。崩起的血花甚至還濺到了安克奈嬸嬸的血盆大口之中,讓其呸呸呸連吐了好幾聲。
賽拉像是被打蒙了一般,依然迷茫而呆滯的瞅著四周,伸手沾了點汩汩流淌的暗紅血液,放在眼前奇怪的看著。
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在她錯亂的感知中,疼痛這種感覺正在快速的消退,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火燒火燎的饑餓感。甚至看著安克奈嬸嬸在眼前揮舞的粗壯手臂,她都有種想要輕咬一口的衝動。
我是怎麽了?
賽拉無助而迷茫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