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住歐莉安娜、強吃了那招足以腐蝕人身的魔法時，美咲就感受到體內的劇烈疼痛了。

她的能力，外在表現形式與上條當麻的幻想殺手(ImagineBreaker)的外在表現形式很像，可以使任何“異能之力”都消失不見，就像抹殺了一樣，但是根本的機制是完全不同的。所以，對上條而言不痛不癢的魔法，能夠給美咲造成傷害的疼痛感。

更何況歐莉安娜使用的是個長時魔法，即使到了現在也持續發揮著作用。美咲身上的劇痛從一開始就沒停止過。

一路忍耐著內髒灼燒的疼痛，能忍到現在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雖然不會對身體造成損傷，但是這份痛感……不愧是“追蹤封鎖”，為了逃走不擇手段，連這種傷害性極大的魔法都寫入“速記原典”。她就沒有考慮過，如果攻擊了普通民眾，會造成什麽後果嗎?

美咲坐在地上，雙手向後撐，以維持身體的平衡。她反覆不斷地進行深呼吸，用進入身體的冰涼空氣壓抑著身體的熱度。短短半分鍾，她的額頭上就冒出大量冷汗，把頭髮都打濕了。身體內部仿佛有一把火焰，席卷了身體每個角落，把所有內髒都燒灼殆盡。

她的嘴唇變得煞白，不斷顫抖著，連說一句話都十分困難。

最後之作驚呼一聲，撲上去抱住美咲，眼淚汪汪地焦急著。美咲無奈地把她攬進懷中，安撫著小蘿莉擔憂的心。

一方通行眯起眼，不再說話。

他來遲了，沒有親眼見到歐莉安娜使用魔法的動作。但美咲這幅樣子，像是受了重傷的狼狽模樣，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禦阪美咲，被魔法重傷了。

魔法造成的傷害，科學世界的醫院真的能治療嗎?

他不禁想起這個問題。

一方通行對魔法一無所知，他不知道魔法世界的陣營，不知道羅馬正教和英國清教是什麽，他不知道魔法的使用原理，也不知道美咲說的靈裝是什麽。

禦阪美咲只需要舉起她的小手，就能輕而易舉觸碰他，把拳頭呼到他的臉上。可她在魔法的攻擊下卻幾乎狼狽不堪。

那如果是他被魔法擊中呢?

如果是對魔法側一無所知的他呢?

這樣的他，還能像以前一樣，認為他已經達到最強的巔峰，沒有人可以打敗他了嗎?

連那個黑色的刺蝟頭，level0的弱者都可以打敗他……學園都市的外面，到底還存在多少這樣的怪物?

一方通行從來沒有那麽清晰的認識到自己的真實實力。

被科學側小混混和低等級能力者的弱小蒙蔽了雙眼，被研究員有意為之的花言巧語哄騙，他一直認為，自己已經是學園都市最強者了，卻從未想過，學園都市外面還有一類自稱魔法師的人，而他們的實力深不可測。

無力感。

光是想象，就讓一方通行感到深深的無力感。

一方通行不知道目前出現的幾名魔法師，都是魔法側實力數一數二的強者，以為學園都市外到處都是這種強到爆炸的人。

但是，這足以喚起他的警惕。

必須要做點什麽了。

最後之作在美咲懷中抽抽搭搭，好不容易才停止哭泣。她吸了吸鼻子，看了看白發少年，害怕驚懼的眼眸中，似乎還有一絲淡漠。

齒輪從未停止轉動。在不經意間，這裡新增了一隻齒輪，與原來的齒輪齧合之間，產生了新的變動。

……

“跟我去醫院。”

自我剖析結束後，一方通行重新繞回了最初的話題。

魔法的影響能否被醫療器材消除，

他尚且不知道，但至少要去做個身體檢查。“不、不行……”

美咲的聲音很輕，她一邊喘著氣，一邊依靠著最後之作站起來。

她閉著眼，輕輕地喘息幾下，等到胸口的鬱結終於舒緩後，才繼續說道。

“抱歉，一方通行。我現在不能去醫院……只有今天不行。等會兒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我不能離開。”美咲雙手合十，置於身前，微微抬眼看著他，茶色眸子裡滿是懇求，“我明天會和你一起去醫院，可以嗎?”

被少女帶著水霧的眼神萌殺，一方通行不爽地移開眼神。

“嘁，隨你喜歡。”

“……反正如果不是這小鬼哭個不停，我才不會過來。”

……

好不容易才說服一方通行離開。美咲在公園旁的長椅上坐下。

她的雙腿還在打顫，歐莉安娜的魔法毀滅性實在太強，她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下這份痛感，平靜地與一方通行對話。那兩人離開後，她就又恢復了原樣。

“真是……還太弱了啊。”

她只能這麽打趣自己。

一罐冰涼的烏龍茶忽然貼到她臉上，美咲一愣，就看到與她長相相同的少女把烏龍茶塞到她手中，在她身旁坐下。

“那位魔法師已經被10039號回收了，會把她帶去9982號的同居人那裡。19090號也沒有受傷，現在兩人都在旅館的房間裡。”禦阪10032號說道。

“謝謝。”

“不用道謝，因為是你的命令。”禦阪10032號看著美咲擰開易拉罐，她重複了好幾次，才費力地把罐口的拉環向上拉開一小截，手指顫抖著使不上力。

清爽冰涼的茶水送入口中，清甜的味道在舌尖彌漫，驅散大腦的混沌之感。待到茶水變溫後，才讓它順著食道滑下。美咲小口小口地喝著罐裝飲料，她的動作很慢，但很頻繁。沒一會兒，烏龍茶就下去了一半。

禦阪10032號就坐在一旁看著她，等到同為下位個體的少女臉色漸漸恢復，才慢悠悠開口道:“今天輪到10046號進行身體調理，所以由13577號去處理今天晚上的手續了。如果不出問題的話，三十分鍾後就要出發了。”

“9982號，還站的起來嗎?”

美咲摸了摸額頭，苦笑:“還好，還可以忍耐。”

“如果你希望一會兒不被打擾的話，可以把歐莉安娜交付給那個叫土禦門元春的少年，根據你上傳的文件，禦阪認為他應該有控制她的手段。”禦阪10032號伸手，抓住美咲濕漉漉的頭髮，那是被她的汗液浸濕的。運動衫內側也黏黏膩膩的，摸上去很不舒服。

“嗯?這倒不用。”美咲拿出呱太形狀的手機，翻開郵箱，“第一次歐莉安娜會逃走，是因為有那兩個新來的魔法師幫助她。不過那兩人現在應該已經回去了，警報可以解除了。誒?”

“怎麽了?”禦阪10032號湊過來看美咲的手機。

是一封新郵件，來自於上條當麻。

美咲點開郵件，裡面密密麻麻寫著上條剛從英國清教得到的情報，他們已經知道『刺突杭劍』並無真身，實際上交易的靈裝名叫『使徒十字』。

“『使徒十字(CrocediPietro)』?”

禦阪10032號發出好奇的疑問，念出意大利語時發音青澀卻十分標準。美咲傳到禦阪網絡裡的資料中，並沒有『使徒十字』相關的資料，她們並不知道這是什麽。

“哦，這個啊，這也是羅馬正教的一個重要的靈裝。十二使徒之一的聖伯多祿(Pietro)，也叫做彼得，他在羅馬被倒釘十字架而死，據傳言，聖彼得大教堂就是他的安葬地點，是建立在死者之上的聖域。『使徒十字』這具靈裝抽取了「彼得埋葬之地」為「彼得的遺產」這一概念，『使徒十字』豎立之處將被認為是「彼得的墳墓」，這座墳墓所處之地，即將變成羅馬正教的東西。”

禦阪10032號似乎想到了什麽:“那……”

“如果『使徒十字』豎立在學園都市的土地上，學園都市這塊科學側最大的勢力，也會瞬間變成羅馬正教的所有物吧。就算羅馬正教在這塊土地上隨意殺人，大家也只會認為這樣的生活真幸福，把所有都欣然接受。”美咲搖晃著茶罐，輕描淡寫道，殊不知她說的話是多麽令人驚恐。

“有點可怕呢。”禦阪10032號低聲道，她雖然只是個克/隆人，但依靠學習裝置給予的知識，也能夠明辨是非。美咲給她描述的、豎立『使徒十字』後的世界，讓她感到一陣恐懼。“禦阪，不喜歡這樣的世界。”

美咲訝異地看著發表不滿言論的10032號，摸了摸她的發頂，笑了起來:“放心好了，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嗯……”10032號耳朵微微變紅。

得到對方的肯首後，美咲收回手，繼續翻著那封郵件，一直劃到底，確認沒有更多她不知道的內容後，退出了郵箱。

“不過，沒想到羅馬正教竟然會把『使徒十字』拿出來，和『刺突杭劍』不同，這可算是史上最高規模「傳說」中的靈裝……把學園都市的支配權用做交易什麽的，就算是這種級別的靈裝，也太不值了吧。萬一在過程中出現偏差，丟失了怎麽辦?”

比如今天晚上，被上條當麻逼退的麗多薇雅帶著『使徒十字』一起飛回羅馬，飛過法國上空時被英國清教的最高主教的襲擊，連靈裝一起被英國清教俘獲。

自言自語完畢，美咲打開通訊簿，熟門熟路地找到上條當麻的名字，撥了個電話過去:“啊，上條少年?是我，嗯。放心，我沒有事，告訴你一件事，歐莉安娜已經被抓住了，她的身上沒有『使徒十字』……那只是塊薄鐵板，像是食品攤的看板，真正的靈裝應該在另一位魔法師手裡。嗯，好，你們繼續吧，我有點累了，後續就不參加……誒?我有沒有受傷?都說了我沒有事了啦。什麽?聲音聽上去太虛弱了所以你不相信?哈?你那是什麽破理論了啦～”

大概是電話那頭的人太煩人了，美咲嘟囔起嘴，用比她平時還要嗲一些的少女聲線，朝對面吼道:“所以說，禦阪真的什麽事情都沒有了啦！有時間擔心我還不如去想想怎麽找到『使徒十字』呢！再見！”

她氣呼呼地結束了通話，憤憤不平的樣子。

禦阪10032號在她身旁安靜地笑著:“9982號一心虛，就會稱自己是禦阪呢。”

“誒～有這回事嗎?”她眨巴眨巴眼睛，故作無辜。

“有，十分有趣的表現。”禦阪10032號笑了笑，“那個少年明明只是在關心你，9982號卻傲嬌了，這在所有克/隆個體中是第一例。”

“傲——！！”美咲感覺心臟中了一箭，捂著心口半天說不出話。她嘴唇哆嗦了一陣，才把鍋都甩給了無辜的上條，“那、都是上條少年太囉嗦了，禦……我怎麽說也是有獨立意識的人了，還像個老媽子一樣問東問西的。雖然很感激他，但有些時候不要那麽敏銳就好了！”

傲嬌，絕對是傲嬌，9982號和素體一樣都是傲嬌。禦阪10032號在心裡默默下了定論。

兩姐妹坐在同一張長椅上，思緒卻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了。

“說起來，你們是不是不喜歡稱呼別人的名字?”美咲把話題拉回來，“最後之作對一方通行的稱呼是‘那個人’，你們對上條當麻的稱呼是‘那個少年’，對信乃的稱呼是我的‘同居人’，很少有直呼姓名的時候。”

“誒～有這回事嗎?”禦阪10032號也學著美咲的樣子，眨巴眨巴眼睛，擺出無辜的表情，除了說話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其他方面都十分相像。

美咲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學我幹什麽?說起來，你面前就有一個有名字的人。來，叫一聲美咲聽聽。”

禦阪10032號盯著她。

“你不會喜歡叫我9982號吧?”

禦阪10032號無聲地點點頭。

“唉，你們啊……名字這麽重要的東西，取出來就是給別人叫的。如果你也有一個獨屬於自己的名字，當有人用它稱呼你的時候，你會很高興的。”美咲擺出大姐姐的模樣循循善誘，“至於怎麽一種高興法嘛……就好像，你真切的感覺到自己作為一個人在活著、自己也是這個世界的一份子。”

禦阪10032號聽得懵懵懂懂，她還不太能理解禦阪美咲的意思，但至少有一個詞她聽進去了。

——活著。

禦阪們的心臟，現在也在無時無刻地跳動著。

這樣，算是活著了嗎?

禦阪10032號撫摸胸口，神色變得黯淡。

“如果、”她突然打斷了美咲的知心姐姐談話，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

“如果，9982號有一個自己的妹妹，不是禦阪這種人造的身體，而是通過人類繁衍、和9982號血緣相通的妹妹。9982號會給她取什麽名字呢?”

名字是很重要的，但是她們只是單價十八萬元的克/隆人……只有9982號的親妹妹，才配擁有這種重要的名字吧?

美咲一怔，連接著禦阪網絡的她能感受到從10032號那頭傳來的自卑感。這孩子在自卑， 認為自己配不上擁有一個名字。

“笨蛋！我可沒有父母哦，就算希望有一個血緣相通的妹妹，也沒辦法得到。”她伸手攬住10032號的脖子，歎氣道，“況且啊，你們和我，不就是血緣相通的姐妹關系嗎?大家都是從同一個實驗室出來的，哪有什麽親疏之分?”

——她們本來就是從頭到腳，連基因都一模一樣的“血緣至親”啊。

禦阪10032號似乎有些動容，連接著網絡的美咲再次感受到了情緒的大起大落。

……

“如果你想要一個名字的話，就自己去決定吧。”

“畢竟，這是你自己的人生。”

用很帥氣的心靈雞湯做結尾，美咲送走了禦阪10032號。

已經變成常溫的烏龍茶還剩下最後一點，美咲沒有心思喝了，一個拋物線將它丟進遠處的垃圾桶。

距離計劃開始的時間，還有十分鍾。

她用力按了按大腿，雙手撐在椅面上，雙腿稍微繃緊，踩在地面上時不再那麽疼了。

確認身體已經恢復了些，她才站起來，一隻手放在褲兜裡，一隻手拿著呱太手機，嗶哩啪啦地撥號。

“還要先給前輩報個平安呢。”
作者有話要說:美咲在本章受的傷，即使放在後期戰力爆炸的階段也是很嚴重的，所以她會受不了疼痛。
大部分都是一方和美咲的自白，文風怪怪的，並不怎麽精彩的一章。不過埋了一些伏筆在裡面。
上一章有人問，這裡的尤尼還喜不喜歡伽馬?回答是不會，本文拆伽尤，美咲和尤尼是一對。
下章美咲告白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