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曾以為自己面對結婚能做到心如止水,但當這這一天真轟然砸落到他面前時,他卻發現自己還是做不到完全的淡定。
尤其是終於提前一天得知了那駭人聽聞的真相,他更心緒難平。
無論他在林九天面前表現得再鎮定,在林知書面前偽裝得再若無其事,可當事後獨處之時,內心深處依然有種被拷打的煎熬。
自己要娶的女人只剩三年又五個月的壽命,這事換到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會覺得難以接受,不可理喻。
這事比絕症還讓人痛苦,換個心智脆弱些的男人怕是已經當場撂挑子了。
沈崇從不覺得自己神經強大,但現在他意識到了自己的牛逼之處。
當知道這件事情時,他腦子裡壓根就沒想到過打退堂鼓。
他連這種念頭的苗頭都沒有。
他第一時間開動腦經的方向就是我應該怎麽做,我能做些什麽才能讓她擺脫這命運,我應該為我的孩子媽做到什麽程度,從什麽方向開始,下一步的行動方針是什麽……
他沒覺得這是個多麽了不起的優點,一切都那麽順其自然。
可事實就是,這正是他區別於普通人的地方。
他這人擁有無比強大的行動力,更有不畏懼任何困難,不相信權威的天性。
前世他宅,但那並不是因為他廢,而是他享受宅這件事,他甚至把宅在家裡搞東搞西當成了事業。
事實證明,他宅也能比別人宅得好。
這一點才是他身上最難能可貴的特質,與無敵記憶一樣彌足珍貴。
他現在還是不認命,躺在床上捏緊了自己的拳頭。
他也開始覺得這世道不公平。
林知書或許早已享盡了這世間的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別人都羨慕她。
但其實她不值得被羨慕。
如果她知情,讓她選擇,她肯定寧願從無到有白手起家。
哪怕生意會失敗,一輩子只能當個窮人,答案也顯而易見。
只要能開開心心像個正常人那樣過一輩子都好,這根本就是沒有懸念的選擇題。
其實她明明是個好人,完全顛覆了沈崇過去曾經覺得“為富必不仁”的刻板印象。
她美麗大方,雖然強勢,但某些時候卻又善解人意。
她也總願意換位思考到別人的角度,替別人考慮問題。
這樣一個知性又善良的女人,到頭來卻是這種命,太不公了。
沈崇捏緊了靠近心口的被褥,暗下決心。
我一定要救她。
我不能讓欣欣成為沒媽的孩子!
現在她在這個世界上能夠依靠的,也只有我了。
明天,我必須排除一切困難,得到可以名正言順研究她背上七顆痣的權力!
哪怕用強都可以!
哪怕這會讓她對我生厭都沒問題!
我一天都不能再等下去了!
沈崇,你可要振作起來!
沈哥抬頭看著天花板,入睡之前在心中如此默默想道。
普通人的婚禮為了講排場,常常會想方設法的弄出聲勢浩大的婚車隊。
有錢的,或者朋友圈子有錢的,都紛紛恨不得把自己肉眼所見,耳朵曾聽過的所有好車都叫上。
再不然就是寧肯多掏幾千上萬,明明是工薪階層後人的小兩口結婚,都非得去租車行弄出六七八輛一水兒的奔馳寶馬。
實在沒辦法的,哪怕用五菱宏光湊數也得湊夠八輛。
但這問題對沈崇與林知書兩人而言不存在,並沒有車隊,更不需要婚車繞行,因為這整個島這一整個月,都屬於他們。
大早上,沈崇早早起床,先到旁邊那棟大樓裡,在化妝師和造型師協助下捯飭大半個小時。
隨後他又穿上身不知道什麽牌子的所謂高訂襯衣,對著鏡子直照。
化妝師與造型師直誇沈先生五官標致,都沒怎麽修型,看起來活脫脫像當紅打星,純爺們中的純爺們。
沈崇給誇得不好意思,只能打哈哈。
他富起來的時間還短,沒怎麽被鍛煉,臉皮不夠厚,吃不住別人這樣誇。
等沈崇出門到大廳時,林達禮這伴郎久候多時。
林達禮也收拾過,不過看起來是在往平凡的方向去化妝。
這小舅子就很討厭,容貌和孩子媽有幾分相似,顯得太帥,活脫脫一小鮮肉。
再把他往精致的方向打扮,那得有損沈崇這新郎官主角的顏值。
按照婚禮的計劃,接下來沈崇這一行人將到隔壁大樓去“接親”。
當然那其實只是個過場,林達禮這本該阻止沈崇搶親的小舅子反倒成了伴郎。
這場婚禮並未遵循太多繁文縟節,也沒怎麽按照傳統來,反正就到場百余名觀禮的賓客,還有這佔地面積數平方公裡的島嶼都被盛裝出了婚禮的氣氛,那已經足夠有排場了。
更重要的是,據傳今天升林集團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真正幕後大佬林九天將會有史以來第一次公開露面。
單就這一個點,便足以讓人內心湧起無限遐想。
商界、演藝界、又或是靈妖界,林九天的任何一個身份拿出去,都足夠讓人不敢輕視。
當然了,由於情況特殊,觀禮的所有嘉賓都禁止拍攝,早上走出酒店房門時便要收繳手機。
這在普通人的圈子裡覺得不可理喻,對於不少商界巨子更是看似過分。
不過早在參加之前此事早已說明,如果有意見,你可以不來。
既然來了,就得遵守規矩。
或許外面會有點風言風語,說這家人過於霸道蠻橫,但那只不過是吊絲們的越俎代庖,別人參加婚禮的人都心安理得呢,他們倒是怒不可遏了。
其實沈崇自己也覺得有點不妥,但考慮到林九天斬妖執行主席的身份,事關重大,倒也沒什麽不能理解的。
恐怕若不是他女兒的婚禮,他能一輩子都不出現在公眾視野中。
“姐夫哥,咱們的安排是這樣,等會出門之後,咱們這些年輕人一起去隔壁,意思意思的敲敲門,我姐大概會托人問你幾個不疼不癢的問題。咱們再撓癢癢似的起個哄,就當你是過關了。”
林達禮拿著秦芸手寫的行程安排,逐字逐句的與沈崇吩咐著。
沈崇深吸口氣,“算了你給我我自己看。”
安排表上,秦芸用工整的字體簡略的寫了幾行字。
確實砍掉了很多繁文縟節,這也是無奈之舉。
如果沈崇雙親尚在,本該有個接親見雙親的重要環節。
但沈崇雙親早已故去,他與家鄉那些親戚們的關系又僵成那樣。
大家橋歸橋路歸路,沈崇不再繼續報復他們都算大恩大德。
那群人也確實上不了台面,壓根就沒邀請。
沈崇的爺爺輩又一個沒剩,只能把這環節給砍了。
還好他自己靈機一動增加了個環節,屆時他會把林知書和欣欣帶到小島東側最高的那座山上。
他自己對外解釋的是,哪怕雙親沒了,他也有些話想對他們說,站到高處講是希望他們聽到。
秦芸對他這提議深表讚同,並誇女婿有孝心。
這環節之後,便是又算踏青又算旅遊的包著海島繞圈兒,到數個提前定下的取景點拍下些漂亮的照片以做紀念。
至於賓客們,願意跟著溜達的便一起,不願意的也可自由自在的在海島上休息,閑聊,或者參加酒會。
這種場合對巨商絕非毫無意義的浪費時間,尋常大家難得有個機會名正言順的聚集在一起,當同在一張桌上的人身家達到某種層次之後,哪怕是簡單的閑聊都能思維碰撞出璀璨的火花。
這既是場婚禮,某種意義上也算商界峰會。
等沈崇一行人的車隊遊完小島,自然是簡單的儀式,隨後就餐,下午大家繼續該去哪去哪,比較忙碌的人屆時將會陸續乘坐遊艇離開。
如果有興趣留下來度假的,也沒問題。
這個大家都要排著隊等檔期的島嶼已經被租了整整一個月,刨除前期準備耗時十天,接下來還有二十天,包吃包住不包穿。
終於,當時間走到上午九點整,沈崇在眾多老家兄弟,斬妖同事和部分商界巨富後輩年輕人的簇擁和慫恿下,勇敢的站到了林知書所在的套房臥室門口。
他深深的呼吸著,緩緩抬手,卻莫名的緊張到不敢敲門。
裡面,早上六點便因罕見的失眠而起床的林知書,已經難得化上了人生裡迄今為止最隆重的妝容。
欣欣同樣打扮得像是個活脫脫的小天使,正繞著林知書的床榻一邊跑圈,一邊嘰嘰喳喳的唱著自己編的歌謠。
“媽媽要嫁人啦!嫁給爸爸啦!媽媽今天好漂亮!爸爸今天好高興!”
旁邊先提前過來的向夢溪臉上掛著特別好玩的笑容,覺得有點違和,但一切似乎又順理成章。
林知書盤腿坐在床褥上,羞紅了臉,揉搓著自己的手。
她沒想到過自己真會和人結婚,還能是欣欣的親生父親。
這是一場在她生命中,不在計劃內的,遲來了太多年的婚禮。
這卻讓她對自己的未來,對余生湧起了莫名的期待。
她還記得很久以前自己曾對沈崇說過一句話。
“余生,請多多關照。”
言猶在耳,她轉眼卻已身著紅妝。
篤篤篤……
紅木門被人敲響,恰似幸福來敲門。
她臉上乍然綻放的笑容讓這明媚的房間裡光芒更奪目三分, 像陽光撒進人間。
秦芸看著女兒的臉,甜絲絲的笑著。
她的眼神裡既有欣慰,又有不舍,還有很多複雜難明的情緒。
欣欣則更興奮的張牙舞爪。
向夢溪這伴娘的眼角卻先流下一行淚水。
林知書笑她,“是我結婚,你哭什麽?”
向夢溪揉眼,“我替你高興。呀!”
欣欣一把抓住向夢溪的手,拚命將人往門口拽,“向阿姨快呀!快給爸爸開門呀!”
欣欣還記得之前外婆的吩咐,爸爸來了之後,要向阿姨去開門,媽媽不能下地。
欣欣比誰都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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