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元慶帝這個人,趙顯曾經仔細翻閱過宗衛府的資料,這位北齊的皇帝陛下是作為嫡長子繼位的,繼位之前也是平平無奇,但是繼位以後立刻顯露出強橫的手段,很快把北齊那幫驕臣悍將治的服服帖帖。
當時趙顯看完這些資料之後,甚至在懷疑,這位元慶帝為什麽一直熬到四十三歲才登基稱帝,以他登基之後的手段來看,他應該完全有可能擠下北齊先帝,提前登基才是。
當今天下三位天子,南啟的那個年紀尚幼,西楚的那個趙顯也已經見識過了,只有這個北齊的天子,趙顯未曾見過,今夜過後,整個天下最有權勢的人,他可以說已經見了個遍。
元月十二午夜時分,月光如水鋪灑在長江江面上,今夜的長江很是靜謐,江面上的江水也沒有什麽波瀾,一艘通體青色的寶船,保持著跟水流同樣的速度,靜靜的懸停在長江中心。
忽然,又一艘大船打破了這個安靜的畫面,大船在行進的半柱香之後,兩艘船終於在長江江面上會面,在兩艘船中間搭上木板之後,兩艘船的甲板上同時出現數十個帶刀的甲士,都極為謹慎的盯著對面的大船。
知道確認對面沒有大批甲士埋伏之後,這些人才各自收起兵器,北齊那艘青船上一個大胡子甲士探出腦袋,對著趙顯這邊喊道:“對面的大啟肅王殿下,吾皇邀你過船一敘。”
這邊的趙慨抖了抖眉毛,毫不示弱的回應道:“對面的北齊皇帝陛下,我家王爺也請你過船一敘。”
趙顯伸手拉了拉趙慨的衣帶,微微搖頭:“他是長輩,我去見他才是禮數。”
說完這句話,趙顯整了整衣服,邁步踏上甲板,少年趙希手握刀柄,緊緊地跟在趙顯身後,連帶著二三十個青衣衛,謹慎的朝著木板上走去。
正當趙顯踏上木板的時候,驚訝的發現,在木板的另一邊,有一個身穿紫色錦緞的老人,也正準備踏上木板,那老人抬頭也看見了已經踏上木板的趙顯,微微有些愕然,隨即微微一笑,轉頭回了船艙了,靜靜的等候趙顯的到來。
趙顯深呼吸了一口氣。
這位北齊的皇帝陛下,格局還真是不小,居然要親自來自己這邊的船上見自己。
不過自己比他快了一步,論起格局,自己還要勝了一籌。
想到這裡,趙顯笑了笑,朝著那邊船上繼續走去,那邊的甲板上,一個明顯是宦官的老頭,正彎著腰等候趙顯,見趙顯踏上甲板之後,這位老宦官恭聲說道:“肅王殿下,我家主子等候了您好幾天了。”
趙顯點了點頭:“頭前帶路。”
這名宦官恭敬彎身,領著趙顯朝著船艙裡走去,趙希手按刀柄,寸步不離的緊跟其後。
相對於趙希等宗衛的謹慎來說,這些齊人船上的甲士反而要輕松的多,都是雙手負後,並沒有太過劍拔弩張的模樣。
趙顯跟在這宦官身後走了幾間艙室之後,終於在一間靜室裡再次見到了那個錦衣老人,這間靜室裡除了這名老人之外,別無一人,趙顯見狀,對身後的消息吩咐了一句。
“你在門口等我,不必跟進來。”
趙希猶豫了片刻,然後僵硬的點了點頭。
趙顯輕輕轉身,走進了這間靜室裡頭,輕輕帶上了門。
眼前的這個紫衣老人,頭髮都沒有全白,但是臉上溝壑縱橫,已經盡顯蒼老之態。
趙顯也不客氣,坐在了這名當今天下權勢最大的老人面前,微笑道:“整個燕都的人都以為陛下如何如何了,誰又能想得到,陛下您在長江上泛舟而立,瀟灑無比。
”元慶帝微微一笑,喝了一口桌子上的茶水,上下打量了一眼趙顯。
“你能來這裡見朕,恐怕也出乎了臨安城所有人的預料。”
說到這裡,元慶帝上下細細打量了一眼趙顯,然後臉上的笑容更甚:“你長的很像你娘親。”
趙顯臉色一變。
對於那個生下了他跟趙靈兒的母親,趙顯只知道她可能還活著,但是她到底在哪裡趙顯已經完全沒有了消息,後來他也讓宗衛府的人也打聽過許久,始終找不到在肅王府劇變之後,那位側妃娘娘去了哪裡。
即便是老黃,也對這件事情一無所知。
不過趙顯後來找到了另外一些肅州肅王府的老人詢問過,趙顯的母親雖然深居簡出,極少與別人說話,甚至連姓氏也沒有留下,但是當年的那位側妃娘娘, 口中似乎是北方口音。
大啟的北方,大抵就是北齊了。
正因為如此,趙顯也曾經猜測過,自己那位母親,八成是一位齊人,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北齊權柄最重的老人,居然認得自己那個“素未謀面”的母親!
趙顯皮笑肉不笑的問了一句:“陛下認得家母?”
元慶帝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趙顯:“按照禮法,你應該稱呼朕一聲舅舅才是。”
趙顯心裡一震。
難道自己那個母親,居然是北齊的以為帝姬不成?
元慶帝說完這句話之後,似乎覺得自己說的不是怎麽準確,於是開口補充道:“你母親是真的胞妹,朕是你的嫡親舅父。”
……
這怎麽可能?
如果自己的那個母親身份如此煊赫,又怎麽這麽多年默默無聞,甚至在肅王府裡頭,兩個名姓也未曾留下?
趙顯臉皮子抽了抽:“陛下這話……當真的麽?”
元慶帝淡淡的說道:“朕身為大齊天子,用得著騙你一個小孩子?”
趙顯深吸了一口氣,僵硬的說道:“若我母親乃是北齊的帝姬,又怎麽會嫁給我父王做妾?”
“誰說你母親嫁給趙長恭了?”
說到這裡,元慶帝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
“二十多年前,朕還是皇子的時候,你那個混帳父親帶兵打過的長江,肆意馬踏江淮,那時你母親恰好出離燕都,正在江淮一帶散心……”
說到這裡,原本一直面帶笑容的元慶帝臉色陰沉下來:“你娘親,是被趙長恭那個王八蛋……”
“強行擄到南啟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