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鈴兒一句七哥喊出口,趙顯就知道事情不妙,這種橋段他在各種小說裡看的太多了,無非是各種二代們欺男霸女,男主角在關鍵時候站了出來,犁庭掃穴一般裝出一個大逼。
但是現在,他的確不想惹麻煩,目前他窮的叮當響,雖然頂著個藩王世子的身份,但是一來啟國藩王無權,二來肅王府沒落,家中連半個家將也沒有,一旦招惹了這個看起來非富即貴的曹公子,將會讓他的處境更加艱難。
但是蕭鈴兒卻顧不了這些,這個曹公子對她百般糾纏,已經讓她不勝其煩,前些日子為了打發此人,隨口說了一句要《夢陽集》,不想此人不到半個月,就搞到了這本極為難尋的孤本。
陳夢陽寫詩多有譏諷時政,惹惱了當時的皇帝,其所寫的夢陽集一度成為禁書,後來天子更迭,才慢慢放開了禁製,雖然不再嚴禁,但是也不準書坊書局再度刻印,因此很是難得。
這個曹斌乃是江南織造局織造曹爽之子,曹爽身為江南織造,位列三品,而肅州府隻是一個不算大的府衙,身為肅州知府的蕭安民,不過從四品。
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雖然二人沒有從屬關系,但是蕭安民也不得不給曹爽幾分薄面,這曹斌上門,他也不好直接驅趕,隻能聽之由之。
在蕭安民心裡,對曹斌雖然不是如何歡喜,但也沒有什麽抵觸,如果女兒跟這個曹斌當真投緣,就結了這個親家也沒有什麽不妥。
但是蕭鈴兒卻極為討厭這個紈絝,隻是苦於無法擺脫,此時一眼看見前方的趙顯,心中大喜,曹斌不過以身份壓人,但是如果趙顯跟出面幫忙解圍,趙顯雖然隻是世子,卻是一品親王的世子,論身份,誰能比得過他?
果曹公子聽了這一句七哥之後,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他抬眼看向趙顯,只見趙顯一身普普通通的青袍,更沒有什麽富貴氣象,不由心中就有些輕視。
“玲兒妹妹,這位是令兄?我怎麽沒有聽說在這肅州府裡,還有蕭家的親戚?”
蕭鈴兒不理會他,徑自走到趙顯身前,拉住了他的袖子,眉目帶笑:“七哥,好幾天不見,你氣色可好多了,怎麽,來這兒買書?”
曹斌臉色一沉,也隻得跟了上來,站在蕭鈴兒身側,目光釘在了趙顯身上。
趙顯打量了二人一眼,揚了揚手上了書,苦笑道:“久居家中無聊的很,這不,出來買幾本詩集打發打發時間。”
蕭鈴兒看了一眼趙顯手裡的詩集,發現盡是寫《名詩集錄》,《國朝詩集》以及史上比較出名的幾位詩人的詩集,不由訝異道:“七哥,這些詩集,稚子蒙童都會通讀,你買這些做什麽?”
她這句話是脫口而出,絕沒有什麽惡意,隻是心直口快,想當然的就說了出來。
但是趙顯卻尷尬了起來,這句話讓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總不能告訴蕭鈴兒,自己買這幾本書,是替以後的抄襲行動掃雷吧?
見趙顯支支吾吾說不出話,蕭鈴兒這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她臉色漲紅,解釋道:“七哥你別誤會,三年前你還詩史子集無一不通……”
趙顯搖頭笑道:“沒事,隻是閑來翻閱而已,大病三年,當年的許多東西,都已經忘的七七八八。”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對著蕭鈴兒拱了拱手,誠摯道:“當日承蒙玲兒妹妹慷慨解囊,事出倉促,還沒來得及跟你道謝,那筆錢我會盡快還你。”
蕭鈴兒見他不生氣,
心情也好了起來,擺手道:“不急不急,都是些零花錢,我不急用的。” 趙顯低頭瞥了一眼正扯著自己袖子的蕭鈴兒,心中默默一歎,三天前這位蕭小姐可沒有現在這麽親熱。
宦官子女,真是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一旁的曹斌正在默默觀察趙顯,大多數人總覺得二代們大多囂張跋扈而且愚不可及,事實上絕大部分衙內都要比普通百姓聰慧的多,他們在父輩身上,過早的學會了審時度勢。
比如現在,在曹斌眼裡,趙顯已經成了完完全全沒有威脅的廢物,看到蕭鈴兒對他態度親昵,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怒氣,他抬起頭顱昂然一笑:“沒讀過就是沒讀過,我輩讀書人讀書,還有生了場病就忘了的道理?這位兄台,你這場面話說的未免虛偽了一些。”
說著他瞥了一眼趙顯手中的詩集,不屑一笑:“我觀兄台年近弱冠,所讀之物居然與稚子一般,真是可笑之極!”
“讀書讀的是學問,何來的高下之分?”趙顯語氣平淡。
“學問不分高低,卻有深淺!”
“似兄台這般,讀稚子之書,謀婦人之財,小人也!”
曹斌冷冷一笑,從腰上解下一塊白玉玉佩,遞向了趙顯,眼神輕蔑:“這塊玉佩,足以你發一筆小財了,奉勸你一句,離蕭世妹遠一些,今日是本公子瞧見,還可以視若無睹,如果是蕭大人瞧見你跟玲兒妹妹不清不楚,隻怕就沒有這麽輕易揭過去了!”
蕭鈴兒大怒,喝道:“曹斌!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跟七哥清清白白!”
曹斌瞥了一眼趙顯仍舊被蕭鈴兒扯著的袖子,冷笑不語。
趙顯眉頭輕輕一皺,他原本是不想平白無故當這個擋箭牌的,但是看起來,這位曹公子的心胸真是狹隘之極,這就已經容不下自己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如果他再不反擊,不僅會讓蕭鈴兒看不起,就連他自己也會瞧不起自己。
再說,如果不狠狠的打腫他的臉,身為穿越者的面子又放在哪裡?
趙顯面無表情:“不得不服,你們這些衙內結仇的本事真是厲害,你我連姓名都沒有通過,你三言兩語,就能把我徹底激怒。”
曹斌面帶嘲諷:“那麽請問閣下高姓大名?”
在他看來, 一個跟蕭鈴兒借錢的落魄年輕人,無論如何也不會有什麽了不起的來頭,這種人,招惹一千個一萬個,他曹斌也是招惹的起的。
至於蕭鈴兒,了不起以後哄一哄也就是了,哄的好哄不好,他並不在乎。
曹斌是一個典型的封建社會男子,女人對於他來說,從來不是什麽稀奇的事物,如果不是被父親要求跟蕭家結親,他又怎麽會眼巴巴的跑到肅州來?
趙顯臉色淡然,從腰間取下自己的腰牌,朝著曹斌晃了晃。
“你請問我高姓大名,在下高姓趙,名宗顯,肅親王世子,官拜二品驍騎將軍。”
趙姓在啟國,是名副其實的高姓了。
“曹公子想來也是官宦人家,不知道當街辱罵國朝世子,是什麽罪過?”
曹斌臉色一變,他看到趙顯手裡那塊雕龍畫鳳的牌子上,刻了幾個莊嚴的大字。
“大啟一等肅親王世子宗顯。”
宗是趙顯的輩分,當今啟國的皇帝也是這個輩分,不過在啟國,隻有比較正式的場合,才會把輩分和名字一起說出來,平日裡也就稱呼一聲趙顯。
說起來這腰牌還是老黃遞給趙顯的,是三年前趙恭病逝前給僅剩的兒子趙顯請下來的世子名分,以及一個驍騎將軍的虛職。
曹斌盯著腰牌看了片刻,臉色陰晴不晴,要說以他爹的官位,整個肅州府基本沒人治得了他,他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肅州府裡還封了一位親王!
而且好巧不巧的還給他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