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謙一揖到地,畢恭畢敬的對著自己這個看似平庸的座師行了大禮。
“蕭師,是學生自以為聰明了,您一句話便讓學生如夢初醒,佩服佩服。”
蕭安民把他扶了起來,歎了口氣說道:“今日不是你,為師也想不到這麽多東西,如今一想,為師為官的境界不說比起陛下,就算是比起皇后,也差的遠了。”
“蕭師日後如何自處?”
蕭安民拂袖道:“還能如何,只能佯作不知了,以後老夫再也不想聽到有關趙七郎的任何消息,隻當老夫聾了耳朵瞎了眼。”
“蕭師這頭縮的精髓!”
張若謙拍手稱讚。
蕭安民怒視他一眼,哼道:“罷了,今日是本官屈了你,就不計較你失禮的行為了。”
“不過本官還想問一問,你張家今後又如何自處。”
張若謙咧嘴一笑:“蕭師,學生已經下過注了,只是學生先前沒有料到這注賭注會這麽大而已,如今張家身家性命都跟趙七綁在了一起,既然如此,學生準備放手搏一搏。”
蕭安民闔上雙眼,沉聲道:“你不去問一問你爹?”
張若謙得意一笑:“蕭師這你便不懂了,家父當年之所以能夠發家,也是在某件事上下了重注,靠的就是一個決斷,我是他兒子,既然我已經買定,他自然也會離手。”
“我張家不僅是商家,還是賭徒。”
“蕭家世代詩書傳家,蕭師您是不會懂的。”
蕭安民沒好氣的揮了揮袖子,示意送客,然後哼道:“老夫自然不會懂這種莽夫行為,正因為不懂,所以我蕭家才能綿延數百載經久不衰,似你跟你父張仲這般,即便你張家賭贏,大富大貴,但是你們又能賭贏幾次?富貴幾代?”
“蕭師說的是,既然蕭師公務繁忙,學生這便告辭了。”
張若謙瀟灑的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走出了知府衙門之後,張若謙才用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喃喃自語。
“蕭大人,張家即便隻輝煌一代,也比縮起頭來當烏龜強的多,再說,如果我張家賭贏了這一次,說不定以後就有了不必進場下注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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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州城規模最大的詩社春秋詩社一季一次的詩會照常舉行,不過因為今年的早春天氣寒冷,地址沒有選在城外,而是選在了攬月湖畔的一處名叫摘花園的私園。
摘花園,一個聽起來很是俗氣的名字,但是卻是與湖對岸的攬月樓同為攬月湖畔的兩顆明珠,所謂攬月摘花,這摘花的名字,也是與攬月對稱。
詩會在張若謙的財力之下,辦的相當熱鬧,蕭鈴兒雖然不方便拋頭露面,但是她作為知府千金影響力很大,不僅是肅州府的學子,附近臨州府,泰州府都有不少學子,不辭辛苦,趕來了肅州府參與詩會,想要在這位蕭家千金面前一展所學。
畢竟,蕭家可是後族啊,如果在詩文上出彩,吸引了這位酷愛詩文的蕭家小姐,做了蕭家的乘龍快婿,日後不管是科舉還是仕途,都會坦蕩不少。
因此,這場詩會規模很是宏大,原定是下午才開始的詩會,此時不過是上午,在不大不小的摘花園裡,就已經坐滿了從各地趕來的才子,大約有一百來人。
更讓這些才子感到欣喜的是,春秋詩社不僅有男社員,還有不少肅州府的官家小姐也是社員,此次也會參加這次詩會。
也就是說,如果誰在這詩會裡表現的好了,
且不說能不能飛黃騰達,緣分到了,抱得美人歸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按照詩會流程,一般是從下午開始,一直進行到傍晚,眾人在攬月湖摘花觀月,然後才算結束。
蕭鈴兒在摘花園最深處的一幢閣樓裡,從窗口向下觀望,看了片刻之後,回頭問道:“玉兒,張公子沒到?”
玉兒低頭道:“小姐您是知道的,張公子向來不喜詩詞,他雖然出了錢籌辦,但是卻不是很喜歡跟這些讀書人打交道。”
蕭鈴兒點了點頭:“那趙家的七哥呢,他來了沒有?”
“奴婢也不曾見到。”
蕭鈴兒有些失望的點了點頭,揮了揮手示意玉兒下去忙活,等玉兒走開之後,她才張開原先一直緊握的右手,手心裡有一張薄薄的白紙,上面用飛白寫了兩句詞。
“當時年少春衫薄……”
“七哥,這三年你經歷了大起大落,做學問倒是長進了很多,小妹很是期待你今天有什麽表現呢……”
由於時間還早,摘花園裡過早的聚集了太多讀書人,蕭鈴兒不得不下令供應一些吃食,不多時一應小吃還有美酒從不遠處的攬月樓源源不斷的送進摘花園,供眾多才子觥籌交錯,行酒令,對詩,時間飛快,不多時,已經到了下午兩三點的樣子,詩會終於要正式開始了了。
肅州府尊蕭安民滿面春風,坐在了園子裡的主位之上,他端起一杯酒笑道:“諸位,今日乃是我肅州府文壇盛事,希望各位能在詩會上盡情顯露才華,也感謝許多外地的才子能夠遠來肅州府捧場,本官在此敬諸位,來,滿飲此杯。”
說著,蕭安民很是豪爽的一飲而盡。
眾人當然不能不買府尊大人的面子,紛紛端起酒杯,跟著蕭安民一飲而盡。
“本官忝為東道主,今天就大著膽子給諸位定一個名目,這樣也能讓諸位盡顯才華。”
“今天乃是踏春詩會,說來也巧,剛好是二月十五,正是滿月天,這攬月湖畔的摘花園是賞月妙處, 諸位不妨以月,以春,以花為題如何?”
這三個題目,都是最常見的詩詞名目,蕭安民話音剛落,底下的一些讀書人紛紛叫好,顯然是正中他們下懷。
更有一些喜歡起哄,紛紛叫道:“府尊大人,這詩會的頭魁,可有什麽彩頭?”
蕭安民笑道:“我輩讀書人,互通有無,又不是武人比武,要什麽彩頭?”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就從一旁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
“蕭師此言差矣。”
一身錦衣,輕搖折扇的張若謙從園門走了進來,笑道:“大夥兒既然聚在一處共舉盛事,沒有彩頭又怎麽盡興?”
“這樣,在下身為摘花園的主人,又是此次詩會的主辦人之一,也厚著臉皮當一回東道主,願意奉上陳夢陽親手謄抄的《夢陽集》一本,贈予此次詩會的文魁。”
夢陽集手抄本!
底下一眾才子紛紛炸開了鍋,陳夢陽乃是數十年前赫赫有名的大詩人,雖然已經過世,但是依舊是啟國最具有傳奇色彩的詩人,他的夢陽集因為被朝廷禁過一段時間,本來就難得,更何況是陳夢陽親手謄抄的手抄本?
且不說這東西有多少收藏意義,就是拿去賣錢,至少也是上千兩銀子的價格!
蕭安民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張若謙,開口笑道:“若謙出手大方,這個彩頭讓本官都想與這些後生爭上一爭了。”
“蕭師您可爭不得。”
張若謙陪著笑臉說道:“您可是裁判,這文魁是誰,還得靠您決出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