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這一千兩銀子趙顯原本是不想接的,如果不出意外,他抄個幾首詩,就能掙上一筆不菲的收入。
但是方才一首菩薩蠻讓他倍感難受,想來也是,歷史上那些大詩人詞人,作品之所以能流傳千古,很大原因是因為詩中有情有感,而趙顯不曾經歷過,拿來套用一次就難受非常。
就拿韋莊的這幾首詞來說,趙顯隻能掐頭去尾,才能勉強拿來用,如果強行抄來,只會格格不入。
其中有幾句是這麽說的,洛陽城裡春光好,洛陽才子他鄉老。
根本用不得。
因此,當張若謙拋出千兩白銀之後,趙顯就果斷放棄了抄詩發家的打算,毫不猶豫的接過了這一千兩白銀。
這並不是嗟來之食,事實上這三年,張家從肅王府吃下的財產,何止千兩?
趙顯接下這一千兩,也是向張若謙示好,意思是他願意把這三年之中,兩家人的齷齪事情揭過去。
但是張若謙不知道的是,趙顯在心中已經有些畏懼前往京城繼承王位,如果趙顯放棄王位成了庶人,那這一千兩銀子也就打了水漂。
京城太危險了,趙顯每每想起自家祠堂裡那一排黑漆漆的靈位,就會不寒而栗。
至於方才他在攬月樓裡,對張若謙說的那些話,不過是連哄帶騙而已。
懷揣著一千兩銀票還有近百兩現銀,趙顯的心情好了起來,不管怎麽說,總算不會再挨餓了。
肅王府奇大無比,房子是不用買的,但是現在的肅王府委實太過破落,不能住人,必須要翻修一遍
要想把肅王府修整一遍,他這一千兩又遠遠不夠用,因此他也不準備翻新整個肅王府,隻是想重修一下其中的一個院落。
比如說他住的那個。
肅州城裡的治安還算不錯,趙顯順利的回到了王府之中,他小心翼翼的把錢藏在枕頭底下,枕著銀子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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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趙顯還沒有睡醒,就被吵鬧的聲音吵醒,起床氣很大的趙顯一把掀開被子,沒好氣的叫道:“大清早的,鬧什麽鬧,讓不讓人睡覺了?!”
他住的院子在肅王府內院,距離顯慶街很是有一段距離,平日裡都幽靜的很,不知為何,今天這麽吵鬧。
“老黃,老黃死哪去了。”
神出鬼沒的老黃滿面春風的出現在了房門口,笑呵呵的說道:“少爺,您醒啦?”
“廢話,這外面跟打雷一樣,我能不醒嗎?”
“出什麽事了,有人來府上鬧事?”
由於是王府的關系,肅王府盡管破落,但是很少有人敢踏進這座幽深的大宅子,就連顯慶街上的潑皮無賴,也不敢踏進肅王府半步。
趙顯心情不好,但是老黃的心情顯然很好,一張老臉眼看都要笑出花兒來,陪著笑臉說道:“少爺您忘啦,您請了一批工匠,來給咱們翻新王府來啦,眼下他們正乾的起勁呢。”
“我請來了一批工匠?”
趙顯皺了皺眉頭,趕緊翻了翻枕頭下面的銀票,發現銀票都還在之後,這才松了一口氣。
看來是張若謙那個家夥請來的了。
“他們是要翻新整座王府?”
肅親王府橫跨兩個街坊,極為龐大,想整個翻新,少說也要一萬兩銀子。
“是呀,工匠裡面的大師傅正在王府四處觀望,采買材料呢。”
嗬,好大氣的張若謙!
趙顯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讓老黃退下,他心中突然開始煩悶了起來,如果說拿張家一千兩銀子是應當的,是他們強佔肅王府產業的賠償,這倒說得過去。 但是拿張家一萬兩銀子,就說不過去了,就算把張家強買肅王府的產業統統算進去,張家也掙不了一萬兩銀子。
而且就算張家不買,這肅州城裡別家也會買,這都是顯而易見的道理。
趙顯思索了片刻,心裡煩躁不已,這張若謙不知道發了什麽神經,突然在自己身上下了這麽重的本,可是自己已經不想去繼承那個虛無縹緲的王位了。
他心中有些擔心,日後自己成了庶人,這張若謙會不會跟自己翻臉。
但是現在想拒絕張若謙的善意,也無從說起了。
這些問題讓他心頭煩躁,索性也就放下不去想他,起床洗漱了一番,就到了後院找自家妹妹。
趙靈兒的早課已經做完了,她頂著一個簡陋的雙馬尾髮型,手裡捏著一支毛筆,正對著面前空白的信紙發呆。
趙顯站在門口輕輕咳嗽了一聲,把趙靈兒從夢遊中驚醒,她“啊”了一聲,抬頭嗔道:“七哥你討厭,嚇人家一跳。”
“傻丫頭,幹嘛呢?”
趙靈兒用胳膊撐著下巴,沒精打采的說道:“寫信唄,我這都下山好多天了,本來也該回去了,但是我要保護七哥嘛,所以我要給師父師娘寫封信,告訴他們一聲。”
趙顯點了點頭,這丫頭五歲就上了山,再沒見過家裡人,心中自然把師父師娘當做父母,給父母寫封報平安的信,也是應該的。
“那寫唄,發什麽呆啊。”
趙顯自打見到這個小姑娘,心中就莫名生出一股親切的感覺,就像兩個人原本就是從小長大的兄妹一般。
這種感覺很是奇怪,說不清道不明。
“可是人家不會寫信嘛。”
趙靈兒氣呼呼的撅起了小嘴,她從小開始上山練武,也就隻有師娘教她讀書識字,但是那位好脾氣的師娘,並沒有教會她怎麽寫信。
“那哥來替你寫吧。”
古文還算精通的趙顯,繁體字完全不是問題,正好也趁著這個機會,問一下自家妹妹,那個神秘的老道士,到底是什麽來路。
“那七哥你來寫。”
趙靈兒乖巧的把毛筆遞在了趙顯手裡。
趙顯從趙靈兒手裡接過毛筆,蘸了蘸墨,笑眯眯的問道:“趙女俠, 敢問尊師高姓大名呀。”
趙靈兒思索了片刻,突然小臉發紅:“平日裡隻叫他師父師父,忘了他老人家叫什麽名字了。”
“……”
趙顯深吸了一口氣,有些無語。
“那就以‘師父’二字開頭吧,你來說,我來寫。”
“嗯……”
“七哥你就寫,我在家裡找到了你,跟師傅說家裡很危險,有人要害你,我要留下來保護你,等你安全了,我再回山。”
“……聽你的口氣,好像我是個廢人一樣。”
“不是哦。”趙靈兒板著小臉,嚴肅搖頭。
“家裡真的有危險。”
“從我回家那天開始,我就發現了咱們家附近有很多鬼鬼祟祟的人在盯著我們,這幾天我嘗試著把他們找出來,但是每次跟著跟著就跟丟了。”
趙顯臉色一變,小妹的武功雖然他沒見過,但是自己看過她練劍,一柄短劍能舞成白練,想來身手已經算是不錯,但是暗中監視肅王府的人,居然能輕易甩開她。
“怎麽不早跟我說?”
“人家沒抓到他們嘛,跟你說了多沒面子。”
趙顯放下心中的憂慮,繼續拿起毛筆。
“先不說這個,信要寄到哪裡去?”
這個問題趙靈兒倒是知道,毫不猶豫的回答。
“太華山。”
然後她好像突然想起了老師的名字,補充道:陳希夷收。”
這短短的一句話,如同炸雷一般,在趙顯腦中炸響。
他脫口而出:“陳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