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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白》第97章 蒼涼山上淚
  蕭鈴兒怎麽樣了?

  ……

  這件事誰也說不清楚,趙顯即將和西楚長公主大婚的消息,已經在十天前就傳到了肅州城,肅州城的街坊四鄰都笑說傻子王爺要取蠻子公主了。

  這件事情連百姓都家喻戶曉,身為父母官的蕭安民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蕭鈴兒自然也不可能不知道。

  阿繡搖頭道:“少爺,奴沒有一點蕭小姐的消息……”

  趙顯默然歎了幾口氣,從懷秀院子裡走了出來,到了肅王小學裡看望了自己的那四十個學生。

  琴姑娘正在教授這些孩子四書五經,看到趙顯站在門口,她微微一笑。

  “殿下回來了?”

  一群孩子也露出笑容,跟著道:“校長好。”

  趙顯笑著對這些孩子揮了揮手,也對琴姑娘點頭示意。

  站在這群孩子最前面的,是一個身子單薄的小女孩,她身子矮小,看起來只有四五歲,而且臉色雪白時不時還要咳嗽幾聲。

  趙顯蹲在小姑娘身邊,輕輕捏了捏她的臉蛋。

  “馬小玲同學,好久不見,你身體怎麽樣了?”

  這個被李嗣等人縱馬踏傷的小女孩,傷勢已經基本穩定下來,除了平時經常咳嗽之外,其余跟正常的小孩子也沒有多少區別。

  因為要一直吃藥養身體,所以她一直住在肅王府裡,平日裡就跟著肅王小學裡的這群孩子一起學習。

  小丫頭臉皮很薄,被趙顯摸了摸臉蛋,頓時臉色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趙顯也不調戲她,衝著她擺了擺手。

  “好了,你去玩吧。”

  琴姑娘在旁邊笑道:“殿下有所不知,馬小玲同學聰明的很呢,才五歲就能明白很多同學都不懂的道理,學起經書來也學得很快,只是可惜……”

  “可惜什麽?”

  “可惜是個女子,不然是個狀元之才。”琴姑娘輕聲誇讚。

  “馬小玲同學是有些可惜。”

  趙顯道:“不過可惜的地方卻不是因為她是個女娃娃,而是她這個咳嗽的病根。”

  “恐怕這輩子都甩不脫咯。”

  她被烈馬踢傷了肺腑,如果不是陳希夷這種當世名醫在場,她連半天也熬不過去。如今撿回一條命來,但是這病根還是種下了。

  “天道盈缺,可能是老天爺不想看她太聰明吧……”

  趙顯搖了搖頭,在肅王小學裡上了一節課之後,回了懷秀院倒頭便睡。

  這一路上也走了三四天,路上還要跟母老虎項櫻勾心鬥角,他已經身心俱疲。

  第二天一早,趙顯起了個大早,洗漱完畢之後對著銅鏡整理了一番儀容,從肅王府偏門出了門。

  出門之後,他一路不停,朝著肅州南城門走去,走出南城門再向南六七裡,就是蒼涼山了。

  走在蒼涼山上的時候,趙顯心中感觸頗深,一個月前,他還跟蕭鈴兒在蒼涼山上言談甚歡,如今短短三十天,就已經物是人非了。

  走過並不是如何漫長的山道,趙顯拾級而上,走到了蟬蛻寺知客的地方。

  “這位師父,敢問蟬蛻大師在否?”

  趙顯叫住了一個小沙彌,語氣和藹。

  那小沙彌上下打量了一眼趙顯,合十道:“祖師有客,還請您稍後。”

  趙顯嗯了一聲,繼續在香火頗為旺盛的蟬蛻寺裡走動,他剛走出幾步,突然心中一動,轉身朝著蟬蛻寺的後院小路走去。

  當日他跟蕭鈴兒便是走的這條路,

一路走到蟬蛻和尚所在的院子。  走到蟬蛻和尚的院門口,他剛想敲門,就聽見了裡面一個輕柔又熟悉的女子聲音。

  “大和尚,佛說無人相無我相無眾生相,是什麽意思?”

  蟬蛻和尚咧嘴一笑,露出牙齒掉的精光的牙床,呵呵笑道:“蕭施主,老和尚是粗人出身,從軍之前並不識字,當了和尚之後抄經書也是照著臨摹,一無佛門傳承,二無私塾先生,哪裡懂得這麽深的佛理哦……”

  “若以老和尚吃了九十多年米飯的經驗來看,這句話應該是說一個空字。”

  那女聲繼續說話,只是聲音之中已經帶著哭腔。

  “大師,佛說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但是余下四苦該如何避免?”

  蟬蛻和尚撓了撓頭。

  “另外四苦是哪四苦?”

  那女子聲音輕聲念道:“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

  蟬蛻和尚點了點頭,輕聲道:“那蕭施主你是愛別離苦,還是求不得苦?”

  “……小女子也不知。”

  “大概是兼而有之。”

  蟬蛻和尚搖頭道:“蕭施主,你連心中的苦處都沒有搞明白,老僧又如何幫你?”

  趙顯在門外聽得心中酸痛,深吸一口氣,敲了敲院門。

  蟬蛻和尚呵呵一笑:“蕭施主,你的障來了。”

  蕭鈴兒驀然回身,正看到趙顯推門而入,眼淚當即噴湧而出,淚流滿面。

  蟬蛻和尚努力拄著拐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慢吞吞的走到的院子門口。

  “老和尚許久沒去大雄寶殿看過了,今日天氣好,去見一見我佛,二位施主請便。”

  說完之後,老和尚步履蹣跚,朝著蟬蛻寺前院走去。

  大和尚走後,這座不大的僧侶小院,除了蕭鈴兒的哭聲之外,寂靜無聲。

  良久之後,兩個人各自找了把椅子坐下,趙顯低眉歎息:“玲兒妹妹,是趙宗顯對你不住。”

  蕭鈴兒哽咽道:“不,是我跟七哥沒有緣分,玲兒早該想到陛下不會同意的。”

  “不管怎麽說,當初是我答應了你,卻沒有做到……”

  趙顯聲音酸澀:“這件事,全是趙宗顯的過錯,玲兒你若是心中有氣,要打要罵,趙宗顯絕不反抗。”

  “是陛下下的旨意,玲兒還能去怪罪陛下麽?”

  “咱們生在大啟,陛下的旨意誰又能反抗的了呢……”

  蕭鈴兒一邊替趙顯開脫,一邊淚流滿面,眼淚怎麽也製不住。

  趙顯從抬了抬衣袖,給她擦了擦眼淚。

  “莫哭了。”

  蕭鈴兒嗯了一聲,總算勉強忍住淚水。

  “七哥,那西楚的公主生的漂亮麽?”

  趙顯咧嘴笑道:“她生的青面獠牙,身高丈二,膀大腰圓!”

  蕭鈴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還不成了妖精啦, 七哥你就會騙人……”

  趙顯語氣真誠。

  “這次我真沒有騙你。”

  兩個人說了一會話,蕭鈴兒低頭道:“七哥,你還記得你答應過給我寫詩麽?”

  “記得。”

  “那你現在寫一首,好不好?”

  “好。”

  趙顯從老和尚的屋裡取出他抄經用的紅筆,找了一頁黃紙,鋪在桌子上。

  他沉吟一番,提筆在紙上寫下了八個字。

  《蕭鈴兒與趙宗顯書》

  這是要用蕭鈴兒的立場和語氣來寫詩。

  趙顯深深的看了蕭鈴兒一眼,然後揮筆而就。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

  躞蹀禦溝上,溝水東西流。

  淒淒複淒淒,嫁娶不須啼。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竹竿何嫋嫋,魚尾何簁簁!

  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這首《白頭吟》是卓文君寫給司馬相如的決絕詩,此時套用在蕭鈴兒身上,也不是不行,畢竟的確是趙顯負了她。

  趙顯寫完之後,輕輕把黃紙推在蕭鈴兒身前。

  “玲兒妹妹,你我之事肅州府裡有許多人知曉,他日如果傳開,對你的名聲大為不利,這首詩就當是你寫來送給我的。”

  前段時間,蕭鈴兒多次與趙顯接觸,後來更是兩個人私相約會,肅州府裡的一些明眼人,都盡數看在了眼裡。

  “你可以用它告訴天下人,是趙宗顯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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