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了?”
林青面帶疑惑,抬眼看了看趙顯,有些鬱鬱的問了一句:“王爺當真不打了麽?”
趙顯咧著嘴直笑:“本來打仗就是要接媳婦兒回來,現在她回來了,那還打個什麽勁?”
他回頭看向林青,面色溫和:“打仗不好玩兒的。 ”
林青咬了咬牙,直言道:“王爺,恕卑職直言,眼下咱們是大勝之勢,盡可以繼續西下,怎麽說可能啃下西楚幾塊肉下來,眼下為了王妃一個人中斷進攻計劃,卑職以為不妥。”
趙顯並不看他,只是出神的看著遠方的車隊,車隊裡並不只有項櫻一個人,阿繡,小丫,包括他帶去西楚的九個學生,統統都在裡面,這些人可以說是他穿越以來最親近的一批人。
說句不客氣的話,開疆拓土,名留青史可能是這個時代任何男人最大的願望,但是在後來者趙顯的心裡,還是遠遠比不過這些“親近人”重要。
林青低頭咬牙說道:“王爺,您伐西楚是奉的是陛下的聖旨,中間為了達到如今的局面,也不知廢去多少心機,現在這般放棄,豈不可惜?”
在林青心裡,要想讓陳王府放棄抵抗,不知道有多困難,眼下陳王府默許啟國進入西楚的局面,簡直跟老丈人打開後門獻出自家如花似玉女兒一般難得,如果不乘著這種大好機會好生“偷香竊玉”一般,豈不是暴殄天物。
趙顯呵呵一笑,並不答話。
林青以為自己說的話理由不夠,繼續補充道:“末將知曉,您是性情中人,您伐西楚是為了救王妃出來。”
說到這裡,這位老實人臉色紅了紅,接著咬牙說道:“但是現在王妃已經救出來了,您行事就可以更無顧忌,男子漢大丈夫不拘小節,為了千秋大業,食言而肥也沒有什麽。”
“大不了日後讓人問起,就說是我林青帶的兵,跟王爺您沒有關系。”
這話要是別的將軍說起,趙顯都要以為他是要搶權搶功了。
但是林青這個人,僅僅是立功心切,他沒有什麽惡意,這一點趙顯是清楚的。
趙顯望著遠方的長公主車隊,輕聲道:“林叔叔,你這麽多年被一群筆杆子扔在邊疆不得升遷,並不是沒有道理的,有的時候你只能看得到前面,卻看不到後面。”
趙顯輕輕一笑,指了指身後臨安的方向:“你隻考慮咱們應不應該繼續打,卻不去想咱們能不能打。”
林青臉色一變,沉聲道:“殿下您是說臨安那裡?”
“不止是臨安。”
趙顯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過多贅述,只是淡淡的說道。
“不錯,眼下這個局面,是郢都被我們逼到了牆角,本王的媳婦兒也如願回來了,接完老婆之後,我趙七放下臉面,咱們還是可以繼續在西楚身上咬下幾塊肉。”
“可然後呢?”
趙顯眯了眯眼睛:“再往西,無非就是辰州而已,難不成林叔叔你以為,咱們三萬人馬,真的可以打到郢都城不成?”
“他項雲都還有整整十萬禁軍未動!”
林青點了點頭,心中有些明悟:“是末將魯莽了。”
趙顯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林叔叔,你是我父的舊部,咱們都是自己人,不管在什麽時候,我希望你要信我。”
“這場西征到這裡,是該唱到尾聲了,長公主她能回來,我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拿下夔州,皇兄的面子也就過得去了,而夔州差不多已經是項家能容忍的極限了。”
“再往西去,就是故意去踩項雲都的痛處,萬一惹急眼了他,咱們都未必出得了西楚國境……”
“現在,是火候剛剛好的時候,本王的老丈人肯定是不想讓我們繼續西進了,本王的那位皇兄估計也不願意看到我繼續立功。”
說到這裡,趙顯莫名的看了一眼正南方向,呵呵笑道:“南邊的那位王爺,估計也該著急了,他更不願意看著我們打下去,否則他就跟郢都結下了天大的梁子。”
西楚地處西南,而夔州的正南方向,就是鎮守西楚東疆數十年的陳王府了。
林青面色恭敬,沉聲道:“末將受教了,以後殿下但有吩咐,末將必然毫無意見。”
“不是這個意思。”
趙顯對著林青拱了拱手:“林叔叔是戰場上百年余生的猛將,小侄以後還有許多要仰仗林叔叔的地方。”
這次林青之所以如此心急,多半還是因為趙顯事先給他扔出了那顆“封侯”的甜棗。
眼下隻下了一個夔州,再沒有更多戰果的話,他估計封不了世襲侯,只能封個終身侯。
見到趙顯給自己行禮,林青慌忙還禮,沉聲道:“末將原本是一介平民,幸賴老王爺提攜,才有今天這個位置,肅王府但有命令,末將自然無不聽命。”
這是表忠心了。
不過他不表忠心也沒有辦法,他自打做官以來,就被世人自動打上了“肅王一系”的標簽,除非肅王一系死絕了,否則這個標簽是甩不掉的。
“林叔叔言重了。”
眼見遠方的車隊越來越近,趙顯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哈哈一笑:“林叔叔,走,侄兒帶你去見一見你那位侄媳婦。”
林青也有些黑的臉上綻放微笑:“好,王爺成婚之時末將還在駐守江寧,不曾見過王妃娘娘呢。”
趙顯大婚之時,林青派人送來許多賀禮,但是他當時身負重任,的確不能從江寧脫身。
兩個人結伴走下城樓,朝著各自乘了一匹快馬,飛馬趕向不遠處的車隊。
等到走的近了,趙顯這才看清楚,這隊車隊領頭的是是誰。
他翻下馬匹,對著那人拱了拱手:“有禮了。”
那人慌忙從大馬上跳下來,對著趙顯彎腰道:“老奴見過大駙馬。”
“大公公客氣了。”
郢都大太監,畢甲。
畢甲向來與項雲都形影不離,現在居然出了郢都城,到了這夔州城下。
“內子回家而已,點點小事還要勞動大公公千金貴體,趙顯心裡頗有些過意不去。”
這位騎著大馬的大太監語氣溫淳,輕聲笑道:“大駙馬折煞老奴了,老奴一介殘缺之人,哪裡稱得上是什麽千金貴體,不過項家一老奴而已。”
笑話,整個郢都城再找不出幾個跟你一般權重的人了!這還不是千金貴體?
趙顯跟他客套了幾句,就朝著身後的幾輛馬車看去,只見馬車裡安安靜靜,並沒有一個人出來迎他。
趙顯用手做成喇叭狀,對著裡面喊道:“媳婦兒,阿繡,小丫,你們在嗎?”
裡面還是沒有動靜。
過了片刻,第二輛馬車裡跑出來一個瘦瘦的丫頭,撲在趙顯懷裡,哭道:“少爺……”
趙顯揉了揉她的腦袋,呵呵笑道:“還是小丫乖,王妃呢?”
小丫揉了揉自己通紅的眼睛,指了指裡面第一輛馬車,哽咽道:“姐妹們說要嚇一嚇少爺,都不肯出來,小丫沒忍住,就跑出來了。”
趙顯揉了揉她散亂的頭髮,笑道:“還是我家小丫疼我。”
“嗯……”
趙顯越過小丫,走到了第一輛馬車前面,伸手挑開的馬車的簾子。
此時他的心情頗為激動,比新婚之夜挑開項櫻的蓋頭還要緊張一些。
馬車裡面,隻坐了兩個人,正中坐著一個滿臉含淚的項櫻,她的旁邊是正在偷笑的小青。
項櫻呆呆的看著趙顯,眼淚再也止不住,竟說不出話來。
趙顯對著她伸出雙手,呆呆一笑:“媳婦兒,我來接你回家了。”
項櫻從馬車裡走了出來,一把撲在趙顯懷裡,趙顯一咬牙,把她橫抱了起來。
然後趙顯轉了個方向,面對著遙遙在望的夔州城,在項櫻耳邊輕聲說道:“媳婦兒你看,這是你老公為你打下的城池。”
“以後,這夔州城就改名叫做長公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