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完全黯淡了下來。
趙顯冷眼看向嘶聲質問自己的蕭太后,並不如正面回答她的質問,而是冷聲說道:“開宮門。”
蕭太后心裡一慌,此時皇宮之中,只要不到千余禁衛,如果趙顯要強攻,這並不高大的宮城,絕對撐不過半個時辰。
此時,面對咄咄逼人的趙顯,她已經完全沒了主意。
而那些站在她身後的文臣,更是個個驚慌失措,其中數右相李宴清最為狼狽,這位寒門出身的宰輔大人,幾乎是癱軟在了地上,身子不停的打著擺子,渾然沒有平日裡的瀟灑姿態。
就在蕭太后等人不知所措的時候,年僅九歲的小皇帝,把頭從宮牆上探了出來,對著趙顯高聲問道:“皇叔,你會殺我們嗎?”
趙顯目光閃了閃,隨即緩緩搖頭。
“臣不會傷害天子。”
“好。”
小皇帝點了點頭,高聲道:“侄兒信皇叔!”
說罷這句話,小皇帝回頭,對著那些仍舊準備反抗的禁衛揮了揮手:“朕命令你們,打開宮門!”
“這……”
這些禁衛都面露猶豫之色,並不立刻行動,而是轉頭看向蕭太后。
蕭太后同樣面帶猶豫。
小皇帝急了,拉著蕭太后的手說道:“母后,眼下肅王叔他已經掌控了局面,我們再反抗下去,無非是多死幾條人命,惹怒了他,甚至咱們母子倆都活不成!”
“為今之計,只有先順著肅王叔。”
小皇帝有模有樣的搖頭歎氣道:“只有活著,才能想以後的事情啊。”
聽自家兒子這麽說,蕭太后眼神中多出了一些生氣,她無力的對那些禁衛揮了揮手。
“你們也都是活生生的性命,死在這裡也沒有多少用處,肅王他想進宮,便……放……放他進來罷……”
說完這句話,蕭太后仿佛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她輕輕把小皇帝摟在懷裡,暗自垂淚。
沉重的宮門緩緩打開。
趙顯面無表情,帶著兩百青衣衛還有兩三千玄甲軍,邁步走進了這座他進來過無數次的皇宮。
只不過以前他進來的時候,總是會矮別人一頭,如今他總算可以挺直腰杆,抬著頭走進這座皇宮。
“趙希,你帶十幾個宗衛,去把李宴清陳廷玉等人,悉數拿進詔獄。”
少年趙希有些猶豫的看了趙顯一眼,低聲道:“王爺,卑職還是護著您的周全比較好。”
趙顯呵呵一笑:“你且去,現如今,臨安城裡無人傷得了本王了。”
趙希略做猶豫,還是點了點頭,轉頭帶著十幾個青衣衛,把那些狼狽不堪的文官們統統鎖了起來,押往清河坊的宗衛府詔獄。
趙希走後沒多久,趙慷滿頭大汗的來到趙顯身邊,單膝下跪。
“王爺,趙炳大統領還有舍弟都已經救出來了,如今他們在調集宗衛府的人手,協助林大將軍把守十二門。”
趙顯點了點頭。
“肅王府跟林府沒有出什麽事情吧?”
趙慷搖頭道:“都安然無恙。圍住肅王府的那一隊禁軍並沒有什麽動作,但是有一撥皇城兵馬司的官兵,意圖衝擊肅王府,被咱們的人擋了下來。”
趙顯眯了眯眼睛,語氣冰冷無比。
“把這些人,都給本王殺了!
殺氣凜凜!
平日裡趙顯在屬下面前,大多是一副帶著笑意的溫吞模樣,趙慷也是第一次見自家王爺這般駭人,這位統領大人被趙顯嚇了一跳,連忙抱拳:“卑職知道了,這就下去辦!”
趙顯深呼吸了幾口氣,語氣溫柔了起來:“這幾天禁軍兵圍肅王府,估計王妃也受到了驚嚇,你親自去一趟肅王府,轉告王妃,就說臨安大事已定,讓她在家裡安心。”
說到這裡,趙顯頓了頓,然後繼續說道:“告訴她,本王天亮就回家看她。”
“卑職遵命!”
趙慷單膝跪地,然後猛然轉身。朝著肅王府的方向去了。
把一些重要的事情安排好了之後,趙顯轉身,看向了這座皇宮。
皇宮之中,嘈雜之聲四起不知道多少宮人被玄甲軍的兵鋒嚇個半死,尖叫之聲此起彼伏。
趙顯閉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邁步朝著凌虛閣走去。
從城門樓上走下來的趙延壽母子,正在凌虛閣裡等著他。
趙顯剛剛走進皇宮幾步,一個青袍高冠的中年男子,快步追了上來,在趙顯身後大叫:“七郎!”
趙顯停下腳步,回頭一看。
只見禮部尚書謝康,一路氣喘籲籲的跑到了趙顯面前,臉上帶汗:“七郎,你怎麽這般魯莽!”
趙顯低下眉頭,輕聲道:“表叔這話說錯了,不是侄兒魯莽,是陳靜之太過魯莽了。”
“而且今夜,是侄兒贏了,因此,侄兒也就算不上魯莽。”
謝康臉有怒色。
他拉著趙顯的衣衫,語氣鄭重:“你糊塗!”
“你現在雖然控制住了臨安,但是你在朝堂之上殊無根基,沒有任何文官會支持你登上帝位!”
“所以你最多也就是臨朝攝政而已,天子依舊還是天子。”
趙顯搖頭失笑:“臨朝攝政就夠了,侄兒原也沒有想著要當什麽皇帝。”
謝康臉色凝重:“自古臨朝攝政的,有哪一個有什麽好下場了?”
趙顯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說不定侄兒就是第一個有好下場的人呢?”
趙顯笑了笑,隨即想起了一件事情,臉色凝重起來,對著謝康說道:“表叔你來的正好,正有一件事要麻煩表叔。”
“何事?”
“祖母此時還在皇城后宮的靜心齋裡, 眼下宮中大亂,勞煩表叔領著一些宗衛,去把祖母大人接到我的肅王府去。”
謝康無奈點頭。
畢竟謝太妃不止是趙顯的祖母,更是他謝康的嫡親姑母,有這層關系在,謝康就不得不去搭救謝太妃。
這位當朝的禮部尚書,對著趙顯搖了搖頭,然後帶著近百名宗衛,負手朝著靜心齋走去。
臨走之前,趙顯分明聽到了這位謝尚書一聲悠長的歎息。
對於謝康的話,趙顯並不以為然,盡管歷代的權臣都難有什麽好下場,但是趙顯有把握可以壓住自己的那個侄子皇帝,讓他一輩子都動彈不得!
想到這裡,他目光中的溫和盡數消退,只剩下一些冷冰冰的戾氣。
方才他在城樓下面說的話半點不假,自從趙睿死之後,臨安城裡的這幫人,讓他不爽太久了!
其中,最讓他不爽的那個老頭,已經“肝腦塗地”,而另一個蠢女人,就在凌虛閣裡等著他。
趙顯拍了拍自己蟒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背負雙手踏進了這座他進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凌虛閣。
凌虛閣的主殿裡,蕭太后母子一如從前一樣,在主位上並排而坐。
但是,凌虛閣的主客位置,已經悄然易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