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了趙顯的書信之後,項櫻也就有了底氣,她本是一個性格剛強的女子,甚至有些“女強人”的味道,這種性格在這個時代其實並不吃香,像高雅兒那種相夫教子的恬淡性子才是為人稱頌的好女子,所幸項櫻遇到了趙顯,趙顯不僅十分信任她,而且很是尊重她的想法。
就拿現在郢都的局勢來說,如果換一個人坐在趙顯的位置上,最多是讓項印快回
臨安,不可能把這種國事交托在一個“婦道人家”手裡,尤其是這個婦道人家還是“敵國”的公主,就是因為趙顯跟項櫻相知相敬,所以他才會把這種國事談判,全權托付給項櫻。
趙顯能跟項櫻相遇,是他來到這個世界最大的福分,同樣,項櫻能嫁給趙顯,也是這位西楚大公主的運氣。
當下,她並沒有急著進宮去見項雲都,而是回到自己房間裡,從一個木箱子裡取出一副略顯粗糙的九州地理圖,鋪在桌子上面,然後就這燭火,望著九州地理圖愣愣出神。
她需要仔細考量考量當今的天下局勢。
從趙顯掌權這六年多以來,項櫻一直就是肅王府的二號人物,不止是肅王府的書房她可以隨便進出,就是趙顯的那塊玉牌,平日裡也是放在項櫻那裡,而且宗衛府內外兩府的情報,項櫻都可以隨時調閱,如果是在肅王府集團裡分出一個階層,那麽項櫻跟趙顯其實是同一階的。
所有趙顯能看到的情報,消息,文書,奏章等等,項櫻都能夠看到。
而且這個出身西楚皇室的大公主,對於政事格局天生敏感,許多事情她看的往往比趙顯還要深邃一些。
當初趙顯發兵收回江淮,靠的是初問世的肅武炮一鳴驚人,如今肅武炮已經出世五年有余,當初的幾場江北之戰已經被北齊來回分析了一個透徹,肅武炮的缺點他們也大概明白了,如果江北再起爭端,當初無往而不利的肅武炮,必然不會再有五年前那種毀天滅地的奇效了。
這就跟江寧城下的雷震子一樣,都是可一而不可再的東西。
正因為如此,那個按捺了整整五年的北齊宣武皇帝,此時已經漸漸按捺不住,五年多的時間,當初北齊在江北虧損的元氣已經恢復了七七八八,損失的兵馬大多重新征募訓練齊整,只等宣武皇帝一聲令下,就會越過淮河重回江北。
在這種情況下,項雲都提出的“合作”對啟國其實是非常有利的,一旦西楚對涼州用兵,北齊積攢了五年的力量就不得不分散許多去涼州守土,到時候啟國只需要在淮河邊上略做騷擾,就可以再次虛耗掉北齊的元氣,讓他們短時間內不敢對江北下手。
如果肅王府再果決一些,甚至可以直接派兵越過淮河,與西楚一起進攻北齊,這樣北齊兩線作戰的情況下,幾乎不可能有什麽勝面,甚至會被一戰打殘。
不過這其中牽涉到了三國三姓之間的勾心鬥角,要知道啟國不止與北齊有仇,跟西楚的仇怨也是不輕,兩國能不能放下間隙,還是未知之數,因此項櫻這一場跟項雲都的談判就至關重要了。
也就是說,這一場父女間的談判,未必能影響到南啟的興衰,卻很有可能影響到整個西楚以及北齊的興亡,甚至直接改變當今天下的格局。
這一夜,項癰乎都沒有怎麽休息,等到快天亮的時候,她才把目光從自己面前的這張粗略的九州地理圖上收了回來,躺在床榻上略微休息了一兩個時辰,然後她便稍稍梳妝打扮的一番,便準備動身進宮了。
臨行之前,她把小郡主趙留在了公主府裡,交給小青她們照撫,
自己隻帶著趙元等幾個青衣衛,坐上了一直停在公主府門口的那輛通體玄黑的皇城禦輦。西楚尚黑,這輛禦輦乃是天元帝項雲都的座駕,不過從項櫻回到公主府之後,這輛禦輦便被項雲都停在的公主府門口,意思項櫻可以隨時進宮裡見他。
項櫻的公主府雖然沒有臨近皇城,但是也只是隔了一兩個街坊,再加上禦輦自然無人敢擋,一直皇城門口都暢通無阻,禦輦直接無視宮門,朝著皇城后宮行進。
等到項櫻邁下禦輦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天元皇帝項雲都的寢宮門口。
此時,大太監畢甲已經在輦駕之下等待許久,見項櫻下車之後,這位大太監畢恭畢敬的彎下身子:“殿下,陛下已經等候您許久了。”
此時距離項櫻第一次進宮,已經過去了五六天的時間,這五六天的時間裡,西楚朝堂依舊由大皇子項岐監國理政,而天元皇帝項雲都,就靜靜的在自己的寢宮裡,等待著自己大女兒的到來。
項櫻抬頭看了看眼前這座高大的宮殿,深呼吸了幾口氣。
她從前在郢都做大公主的時候,在這座寢宮面前,就連抬頭都不敢,可七八年之後的如今,她已經可以跟自己的父皇坐在同一個高度,俯瞰這座寢宮了。
聽到畢甲的話之後, 項櫻輕輕點了點頭,淡然道:“大公公帶路吧。”
畢甲點了點頭,雙手饅衣袖裡,帶著項櫻朝著這座寢宮深處走去。
在寢宮的深處,項櫻再一次見到了自己的父皇,盡管兩個人在政治地位上已經對等,但是項櫻並沒有失了禮數,而是有模有樣的給項雲都行了一個大禮,聲音恭敬:“女兒見過父皇。”
項雲都皺了皺眉頭,親自起身把項櫻扶了起來,微笑道:“我兒太拘於禮數了,你如今已為人婦,不必再像從前那樣行大禮了。”
項櫻順勢起身,在項雲都的指引下,在一張矮桌旁邊坐下,父女倆分座左右。
兩個人坐定之後,項雲都親手給項櫻倒了杯茶水,然後輕笑道:“聽說這幾天,你跟趙七互通了一封書信,對於朕的提議,趙七是個什麽態度?”
項櫻不慌不忙的抿了一口茶水,然後抬頭直視自己的父親,微微搖頭:“父皇恕罪,七郎來信說了,啟國如今還在消化江北,無力出兵協助大楚伐齊,不過聽說楚國這幾年挺不景氣,七郎他可以無償贈送父皇一些物資,助父皇大破涼州。”
父女倆第一輪的談話,都在互相試探,項雲都想知道趙顯的態度,而項櫻則是一本正經的拒絕了當初項雲都的提議,仿佛把這件事一棍子打死了。
一旁負責記錄項雲都言行的起居郎,把父女倆的談話,一字不漏的記在了自己手裡的書冊上。
因為這一場談話無論結果如何,將來都必然會載入史冊,因為這場談話的內容,將會輕而易舉的影響三個國家的命運
甚至是未來十年天下間局勢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