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是趙顯計算錯了。
他本以為嚇一嚇薑小白,或許能夠讓北齊皇室收縮在江北的勢力,最好能把廬州城的那些齊軍給“嚇”出江北,退到淮河以北去,但是很顯然,他錯估了薑小白在燕都城的話語權。
不過想想也不奇怪,如果薑小白在燕都的處境很好,他也不至於把自己的閨女都送到自己府上撫養。
當夜,趙希連家都沒有回,只是讓一個宗衛府內府的青衣衛給家裡的媳婦帶了個信,就連夜帶著趙顯的書信出了臨安城,飛馬朝著江北趕去。
在冬天這個季節,信鴿就不太好用了,鳥類通常怕冷,冬天的時候信鴿即便可以飛,但是準確就要差上很多,失誤率也會上升不少。
在這種關頭,信息傳遞不能有半點失誤,而趙希可以說是趙顯最為信任的人,沒有之一。
這一夜,趙顯都沒有怎麽睡得著,他一直在書房考慮江北的況局勢,以及後續該如何動作,等到第二天天色快亮的時候,他才迷迷糊糊趴在自己的書桌上眯了一會。
一般大戶人家吃飯,都是聚在一張大桌上吃,這樣可以顯得家族根繁葉茂,肅王府也不例外,畢竟肅王府的人並不是很多,所以都是一起在偏廳用飯。
不過今天這個早上,肅王府的餐桌上多了一個新面孔,側妃高雅兒手裡牽著一個怯生生的小女孩,一起坐在了餐桌的右側。
小女孩的面孔對比起這些江南女子來說有些發紅,她低著頭,連眼皮子也不敢抬。
正妃項櫻坐在左邊,淡淡的瞥了一眼高雅兒,微笑道“妹妹,王爺還沒起”
由於趙顯近來經常熬夜,所以一般會睡一些懶覺,缺席早飯是很正常的事。
高雅兒愣了愣,低頭道“王爺昨天沒有睡在妾那裡啊”
項櫻歎了口氣,放下了手裡的筷子。
“估計在書房睡了,你們先吃著,我去找找他。”
過了片刻之後,項櫻把眼睛中布滿血絲的趙顯從書房裡“牽”了過來,趙顯先是去洗了把臉,然後蹲在小丫頭薑珞的面前,擠出一個笑臉“這幾天在這裡過的怎麽樣”
小丫頭低著頭,死死攥著手裡的面餅,不敢說話。
一旁的高雅兒放下筷子,對著趙顯歎了口氣“小丫頭怕生的很,剛來那天整宿整宿不睡,這兩天妾帶著她,偶爾跟她說一說故事,她才能睡得著。”
趙顯心裡也有些感慨。
按照現在江北的局勢來看,這丫頭的老爹薑小白,回了燕都之後肯定沒有在薑無忌手裡討到什麽好,甚至很有可能已經出了事,就算沒有出事,這丫頭估計這輩子也很難再見到她的家人了。
不管怎麽說,這丫頭算是自己正兒八經的表妹,既然在自己家裡住了下來,自己怎麽也該用點心思照料她才是。
說起來,這幾天趙顯一直忙著江北戰場,都沒有怎麽跟這個小丫頭說過話。
一家人吃過早飯之後,趙顯並沒有如補覺,而是拉著薑珞的小手,準備拉她去項櫻的房間,跟這個丫頭說說話。
薑珞很是緊張,渾都在微微發抖,然後用祈求的眼光,看向旁邊的高雅兒。
高雅兒連忙走了過來,拍了拍她的後背,寬慰道“不礙事不礙事,王爺他跟你說說話,不會難為你的。”
趙顯伸手牽著這個小丫頭,對著一旁的高雅兒笑了笑“看不出來,你跟這丫頭還投緣,那就去你那裡,我要跟她說說話。”
高雅兒的院子。
“今年幾歲了”
趙顯臉上盡量擺出一副和善的模樣,對著這個很是拘謹的小丫頭問道。
薑珞先是很謹慎的看了一眼趙顯,
然後低聲回答“十歲了。”她說話聲音很低,而且帶著比較濃重的雍涼口音,趙顯花了一些工夫才聽懂她這句話,然後歎了口氣“那天你父親帶你來這裡,有沒有跟你說什麽”
小丫頭點頭“爹說了,要我聽你的話。”
說到這裡,小丫頭眼睛裡泛出淚花“我以後是不是都見不著爹娘還有弟弟了。”
這句話趙顯很難回答。
因為她確實很難再見到她的家裡人了。
“你爹只是有些事,所以把你放在這裡,將來你長大了,到了嫁人的年紀,你父親就會來把你接回去了。”
對於這種事,趙顯自然不可能直接告訴她真相,現在先騙一騙她,等以後她長大了,接受能力變強了,再告訴她不遲。
又跟這個小丫頭說了幾句話之後,趙顯發現這丫頭並不是很內向,只是有些怕生, 熟稔了之後還是有不少話的,兩個人聊了大約小半個時辰,趙顯才拍了拍她的肩膀,對著她微笑說道“以後沒人的時候,你就稱呼我兄長。”
說著,趙顯指了指一旁的高雅兒“叫她嫂子。”
“咱們家後院裡有很多小姑娘,你要是無聊,可以去找她們玩耍。”
說到這裡,熬了一夜的趙顯眼中困意來襲,他拉著高雅兒走到了內室,聲音有些沉重“這丫頭命不太好,以後你幫為夫帶著她。”
高雅兒跟趙顯的關系其實頗為親近,近來趙顯也有小半時間是睡在她這裡的,聞言這個大戶人家出的子女歎了口氣“她爹娘不要她了麽”
她雖然是高家出的千金,但是也不是不知道時間苦楚,這年頭賣兒賣女的人雖然不多,但是也絕不是很少。
趙顯搖頭“不是不要她了,是要不起她了。”
“她爹娘是”
趙顯打了個哈欠,在高雅兒上躺了下來,閉上眼睛說道“幾年前肅王府遭了難,我母親失落在外,這丫頭是母親她家裡的丫頭,她爹算是咱們的舅舅。”
“不過這件事不要說出去,以後有人問起,你便告訴別人她姓趙,是我趙家一個遠支後人。”
肅王府當年的舊案,高雅兒自然不敢多問,她見趙顯已經閉上眼睛,就上前幾步,幫著趙顯解開外衣,脫下靴子。
“中午記得叫醒我,還有許多事要做。”
趙顯的聲音已經有些迷糊了。
高雅兒歎了歎氣“知道了。”
在趙顯沉沉睡去的時候,一襲黑衣的趙希正帶著他的書信,朝著江北飛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