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僵持住了。

現在這種情況，如果放在五年前，甚至是放在一年前，趙顯都完全不用擔心薑無忌會對自己下手，因為他很清楚薑無忌的性格，這個北齊天子是一個很自負，而且很惜命的人，他坐在北齊皇帝的這個位置上，不可能願意跟自己以命換命。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北齊已經危在旦夕，甚至是已經名存實亡，他很有可能會跟自己玉石俱焚，這樣趙顯心裡微微有些慌亂。

他的兒子還小，已經登上皇位，臨安城裡也沒有能夠威脅到肅王府集團的勢力，但是現在的肅王府集團內部，也是山頭林立，如果趙顯沒了，只剩下項櫻這些孤兒寡母，未必能夠攥住臨安城的核心權力。

林青，王霜，還有謝康這些人，每一個人都是站在龍椅附近的人，沒了趙顯，他們誰都有機會坐上龍椅，這個時代的人，沒有一個人完全不想做皇帝，假如趙顯真的被炸死在了燕都，肅王府的情分未必能夠束縛住他們幾年。

因此，趙顯不能死。

薑無忌神情可怖，他嘶聲道:“趙七，你現在退兵，否則朕立刻炸死你！”

趙顯面色不變，開口道:“陛下，此時本王就算答應你退兵，事後也大可以反口不認，你也不會信的，事情到了這一步，並不是一個死局，陛下今年還年輕，以後還有大半輩子要過，現在陛下開城投降，本王保陛下一世富貴，只要肅王府在一日，陛下的齊王府就在一日。”

說到這裡，趙顯面色肅然:“趙宗顯願用先祖之名起誓。”

薑無忌嗬嗬冷笑:“趙七，你小看朕了，朕身為天子，豈會蝸居到臨安城裡去，給你的兒子當磕頭蟲！現在，你要麽束手就擒，與朕回燕都去，要麽朕便點燃這些雷震子，與你同歸於盡！”

說到這裡，這位北齊天子冷聲道:“你兒子在臨安竄了位，但是畢竟根基不穩，如果是成康朝的南啟，他還有可能坐穩皇位，畢竟那時候整個南啟沒有一個有兵權的將軍，可是現在，你趙七一手養出了兩個手握重兵的大將軍，你活著自然可以壓得住他們，可如果你死了，你肅王府一家老小，幾年之後就會統統到地底下去陪你！”

北齊明鏡寺，這幾年時間一直致力於收集南啟的情報，對於臨安城的情況，薑無忌自然不陌生，如他所說，成康朝的南啟，是沒有任何被造反的危險的，因為南啟各地邊軍的將軍，只有統兵權，沒有調兵權，就拿從前的江寧軍守將林青來說，他雖然手握江寧軍，但是他只能固守江寧，沒有主動出擊的兵權，是趙顯這個門外漢，到了江寧之後，江寧軍才有了動作的權力。

但是現在大不一樣了，趙顯大規模解放了武將的兵權，林青和王霜這兩個大將軍，不僅擁有完整的兵權，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節製地方政務，用來配合軍方行動。

假如趙顯在這個當口沒了，臨安禁軍的歸屬尚且不好說，但是西陲軍必然成為王霜的私軍，而淮南軍則會成為林青的禁臠。

趙顯緩緩掃視了一眼薑無忌身後的這幾個隨從，聲音平靜:“本王自打出仕以來，便沒有向任何人低過頭，陛下現在想要用同歸於盡的法子捉住本王，是小瞧趙宗顯了。”

薑無忌厲聲道:“趙七，你以為朕不敢是不是?”

趙顯寸步不讓，冷笑道:“成康十五年的時候，本王便沒有怕過你們薑家，現在已經是隆武七年了，你還以為本王會怕你不成！”

這個時候，在氣勢上萬萬不能弱上一星半點，否則給對方看穿，接下來便更難談的下去了。

薑無忌聲音冷然:“趙七，從元慶十二年開始，你便縷縷與我大齊作對，時至今日，我大齊將士死在你手上的，已經有數十萬人，如今朕的大齊已經在風雨中飄搖，你若是不肯給燕都一個活路，朕便拉著你一起去死，到了地下，朕也好向我大齊歷代先帝請罪！”

說著，他咬牙看向身後的幾個侍衛，冷聲道:“準備點火！”

趙顯瞳孔微縮。

看現在這個樣子，這位北齊的天子，是鐵了心要在這件事上拿到一個結果，他咬死了趙顯不肯死在這裡。

他們雙方各帶著五個護衛，都沒有帶弓弩，趙顯身後的五個人，都是出身宗衛府的宗衛，見狀紛紛上前，躲在了趙顯身前。

趙顯心裡微微冷靜了一些，北齊的雷震子比起臨安軍器監的，威力要差上許多，基本上是靠陶片殺人，如果這幾個宗衛擋在自己面前，自己……未必會死。

此時，趙顯已經存了搏一搏的心思。

他雖然是一個膽小怕死的人，但是在這種情況下，讓他低頭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真被薑無忌帶進了燕都城，不僅生死操之人手， 南啟接下來將會喪盡先機，甚至會讓北齊尋到一線生機。

趙顯面色漠然:“薑無忌，你想清楚了，這雷震子一響，不管你我能不能活，燕都城裡的所有人，全都要死，一個都逃不脫！”

薑無忌臉色陰晴不定，過了幾個呼吸之後，他轉頭低喝道:“出手，生擒趙宗顯！”

現在，北齊唯一的生機，就是活捉趙顯，把這個南啟的核心人物握在手裡，就算沒有辦法逼趙顯低頭，南啟的軍隊也會投鼠忌器，不敢對燕都下手。

現在，燕都最需要的，就是一絲喘息的機會，只要贏得這一絲喘息的機會，北齊就有可能在絕境中恢復過來，這是北齊唯一的機會，或者說是薑無忌所能看到的唯一生機，因此他不得不搏！

跟在他身後的這幾個人，都是明鏡寺裡的絕頂高手，由於不能攜帶弓弩這類遠程武器的原因，幾個人都是手持陌刀，朝著趙顯這邊衝殺過來。

看到這幾個人放棄使用雷震子，趙顯長舒了一口氣。

在這個距離，如果他們真的頭鐵點燃了雷震子，自己幾乎是十死無生！

趙顯從桌子上站了起來，緩緩朝後退了幾步，躲在五個宗衛後面。

這五個宗衛，也各自抽出寒光閃閃的青丘刀，與那五個齊人殺在一起。

與此同時，在遠處觀望的薑璿和王霜等人，也都發現不對，紛紛派出騎兵，朝著蘆蓬這邊衝了過來，想要援護自己主公。

就在場面一片混亂的時候，身著赤色天子常服的薑無忌，緩緩從腰間抽出隨身佩帶的天子劍。

在當皇帝之前，他其實是一個武將，從小練武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