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薑小白開始在燕都城用暴力鎮壓流言的時候,身上帶著輕傷的趙慨也在一路青衣衛的護送下回到了臨安城,他到達臨安城城樓下之時,時間已經是子夜時分,趙慨低頭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綁著的白布,對護送他的青衣衛緩緩開口:“去肅王府。”
負責護送趙慨的青衣衛,是這一年時間以來宗衛府外府自己培養的嫡系,他對著趙慨恭敬點頭。
“是。”
馬車在臨安大街上隆隆轉向,只是青石大街上偶爾會有幾個不規則的小坑,讓這輛馬車時不時會顛簸一下,每一次顛簸,都會讓肩膀中了袖箭的趙慨微微皺眉。
大約到了醜時,馬車在肅王府門口停步,護送著趙慨的青衣衛剛要去叫門,就被趙慨用完好的右手輕輕拉住。
這位外府的副職大統領對這個青衣衛勉強一笑:“我自己去叫門好一些。”
這名年輕的青衣衛聞言點了點頭,伸手把趙慨從馬車上扶了下來,然後趙慨用沒我快受傷的左手,叩響了肅王府的門環。
對於一個官宦人家來說,看守大門的門房是一個極為重要的位置,一個懂事而且有眼色的門子,就能讓一個家族少得罪不少人,而肅王府的門房更是整個肅王府裡最為德高望重的仆人——老黃。
老黃是最早跟在趙顯身邊的,被趙顯察覺出他是宗衛府派到肅王府的“臥底”之後,趙顯也就有意無意的慢慢疏遠了他,不過老黃跟趙顯總算是相依為命過,趙顯也不會怎麽難為他,就這麽一直閑養著這個老頭兒,直到最近一段時間,老黃閑來無事,又跑到阿繡那裡討了一個看門的差事。
肅王府大門上碩大的銅環響了三響之後,一臉褶子的老黃就打著哈欠推開了側門,見到門口站著的趙慨之後,老黃微微一愣。
趙慨跟趙慷兩兄弟,是經常出入肅王府的常客,老黃自然不陌生,只不過這兩兄弟這麽晚來敲門還是第一次,老黃朝著趙慨身後看了看,然後輕聲問道:“大統領這麽晚來,有急事?”
趙慨臉上擠出一個笑容,語氣恭謹:“也不算什麽大事,只是奉王爺的命令剛從燕都回來,要把燕都的一些情形稟報給王爺……”
說到這裡,趙慨抬頭看了看天色,猶豫了一下說道:“這天色太晚了,如果王爺睡下了,那卑職明天早上再來……”
“不用不用…”
老黃伸手把趙慨請進了肅王府,笑呵呵的說道:“王爺早就吩咐過的,大統領跟令兄如果登門,無論什麽時間都要通傳,大統領在客廳稍帶片刻,小人這就去通知王爺。”
趙慨平日裡總是一副嬉皮笑臉的跳脫樣子,但是每逢大事他總是極為嚴肅認真,譬如每次面見趙顯,他就從來不敢嬉皮笑臉。
因為在趙慨心裡,面見肅王殿下,也是一件大事。
趙慨在老黃的帶領下,在偏廳坐了下來,對打著哈欠前來奉茶的小丫頭微微點頭。
“有勞了。”
他在客廳裡大約默坐了半柱香不到的時間,一身睡袍的趙顯快步走了進來,眼睛裡還泛著血絲。
趙慨起身相迎,恭敬抱拳:“卑職見過王爺。”
趙顯拍了拍這位大統領並未受傷的左邊,然後坐到了偏廳的主位上,瞥了趙慷一眼:“按宗衛府的消息,你的行程應該是明日才能回臨安才是,怎麽快了這麽多。”
趙慨吐出一口氣,輕聲道:“卑職想早些把燕京城的情況稟報王爺,王爺早一日知曉,就能早一日做出決斷。”
趙顯有些感慨的看了一眼趙慨右肩的傷口,開口道:“沒有大礙?”
“王爺放心,卑職自小就是鐵打的身子,
這點皮外傷無礙的,過幾日便好了。”
其實趙慨右肩上中的這一箭絕不太輕,甚至比起當年趙顯在江寧城中的那一箭還要沉重一些,趙顯受傷之後在禦醫跟趙靈兒一起照料下,右肩尚且留下了一些後遺症,更何況趙慨還帶傷奔波了數千裡?
趙顯微微搖頭:“回頭說完事,你就不要回了,本王府上住了一個神醫,等會讓她給你瞧瞧。”
趙慨恭敬點頭:“多謝王爺。”
“燕都……怎麽樣了?”
趙慨在燕都城的這些所作所為,雖然都是趙慨本人臨時決斷的,但是他前去燕都卻是趙顯授意的,這步棋是趙顯算計北齊計劃中極為關鍵的一環,容不得半點差錯。
趙慨低頭恭順道:“回王爺,按王爺的吩咐,卑職不負眾望,已經用雷震子在臨安城炸死了北齊的兩個皇子,到卑職等人逃離燕都的時候,整個燕都城都已經亂成了一片…”
“死的是哪兩個?”
趙慨臨去燕都之前,趙顯給了他最大的行動自由,對於他的行動目標,也只是要求盡量用雷震子殺傷北齊皇子,給新登基的薑無忌帶來麻煩,從而激怒這位北齊新帝。
至於殺誰,趙顯事先也是不知道的。
“回王爺,死的是北齊從北邊押送回來的大皇子晉王薑楷與三皇子寧王薑麋。”
趙顯猛地拍了拍桌子,不由自主的叫道:“殺的好,這兩個人選的很好,他們一死,不僅薑無忌要面臨天大的麻煩,燕都城說不定也會大亂起來!”
說到這裡,趙顯回頭極為讚賞的看了一眼趙慨,由衷道:“果然本王沒有看錯你,論做事機敏程度,你比你兄長強太多了…”
誇獎了趙慨一番之後,趙顯突然想起了什麽,低聲問道:“此次跟你同去燕都的外府宗衛,死了多少人?”
趙慨有些臉紅的低下頭:“回王爺,跟卑職同去燕都的一千多宗衛,一起回來的不足二百……”
這千余宗衛,都是從宗衛外府之中遴選出來的精銳,可以說是宗衛外府開府以來的精華,一下子死了八九百,讓趙顯心疼的臉皮子直抽。
趙顯低聲歎了口氣,繼續問道:“那宗衛府埋在燕都的暗線,你用了多少?”
這一下,趙慨臉色從紅色變成了蒼白色,他低下頭,顫聲道:“回王爺,此次為了帶上百人一起混進燕都城,卑職逼不得已,只能一口氣用了宗衛府埋在燕都的七八個暗線,盡管事後卑職已經通知這些暗衛撤離燕都,但是能不能走出來,卑職也說不準……”
這一番話才是正中趙顯要害,南啟的宗衛府最近幾十年以來,做的最好的事就是在燕都跟郢都兩座城池裡埋下了不少暗衛,這些暗衛可以把齊楚兩國國服的消息第一時間送到臨安來,也可以幫著趙顯聯絡齊楚兩國的重要人物,可以說是極為好用…
就拿燕都城來說,宗衛府在燕都埋下了近十條暗線,一條暗線上往往串著幾十上百人幫著趙顯打探消息,別的不說,這些暗線就足以讓趙顯消息靈通了。
可如今,這暗線竟然被動用了七八條至多!
身為“暗線”,一旦暴露就離死不遠了。
趙顯臉色也有些發青,他起身看了看趙慨,又咬了咬牙,最後只能恨恨的丟下一句狠話。
“區區兩個人,便暴露了宗衛府七八條暗線,若不是你殺了兩個都是極為關鍵的人物,本王焉能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