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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來1976》第7章 靜謐的鄉村
三個人回到村委會,村長任福平見到他們連忙迎上來。

 “辛苦了,公安同志,快進屋歇歇。”

 三人走進辦公室,任福平招呼一個紅臉蛋的姑娘斟茶倒水。

 秦詠梅連忙攔住:“不用了,村長,我們問你點事兒。”

 “您說。”

 “這個才東亮最近這些年有沒有犯過別的什麽事兒?”

 任福平搖搖頭:“雖然大家夥都不喜歡才東亮這個人,但他還是很遵紀守法,小偷小摸、作奸犯科的事兒連邊兒都不沾。”

 老胡說:“那他有沒有被什麽人指摘過,或者有過什麽嫌疑?比如殺人之類的?”

 任福平略想了一下:“這個還真有!”

 十幾年前,任福平和同村的一個木匠在鄰村乾活兒時,這個木匠突然暴斃了。

 木匠的家人懷疑是任福平下的毒手。

 由於當時是砸爛公檢法的年代,屍檢水平有限。

 革委會派來的軍代表草草檢查了一番,在木匠身上沒發現任何傷口、任何血跡,更沒有中毒的跡象。

 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任福平看一下櫃子上的座鍾:“今天早上我還看見那個木匠的老爸,這會兒他應該還在家裡,要不我領你們去看看?”

 “好!”老胡和秦詠梅一起點頭。

 幾個人一起向屋外走去。

 七頂山村的村民居住比較分散。

 去往木匠家裡,還得翻過一個山頭,然後再步行二十來分鍾。

 木匠的父親果然在家,聽大家提起陳年舊帳,他立刻義憤填膺。

 “我兒子肯定是被那個混蛋害死的。”

 秦詠梅問:“你為什麽這麽說呢?”

 “我兒子那段時間經常跟我嚷嚷,不想跟才東亮一起幹了。說才東亮太毒,跟他一起乾,早晚得被他害了。”

 老胡連忙問:“那你兒子跟他有什麽矛盾嗎?”

 木匠的父親歎口氣:“木匠嘛,您也知道,心都比較細,也比較愛算計。他們兩個為分錢的事兒沒少吵架。”

 任福平忍不住插嘴說:“老霍啊,你把那天晚上發生的事也跟幾位公安同志說一說吧。”

 老霍點點頭。

 “我記得那是六九年夏天的時候,我兒子跟才東亮在鄰村乾活兒,他們吃住也都在一起。那天半夜,才東亮突然抱著我兒子去敲鄉衛生所的門,說我兒子不行了。鄉衛生所的醫生搶救了半天也沒搶救回來。”

 “然後你就覺得你兒子是被才東亮害死的?”

 老霍點點頭:“我告到鄉裡去,那會兒你們縣公安局歸革委會管,他們就派軍代表下來驗屍。可啥也沒檢查出來。那會兒科技不發達,要是擱現在是不是就能檢查出什麽來了?”

 “那你兒子現在……”

 “當然是入土為安了,”老霍歎口氣,“哎,俺只是這麽一說。現在人都爛在地裡了,還能檢查出什麽來。”

 袁股長說:“那可不一定哦,屍檢不像我們想的那麽簡單。”

 老霍頓時來了精神:“只要能幫俺兒子報仇,你們盡管去查。”

 老胡連忙說:“也不一定啊,或許啥都查不出來。”

 “沒事兒,沒事兒,盡管查。”

 任福平說:“我記得你兒子埋在東邊那座山上。”

 “是啊。他們都說那裡風水好,要是真能抓到那個王八蛋,說明他們說的沒錯。”

 秦詠梅問:“大概有多遠?”

 任福平說:“其實也沒多遠,不過要翻山越嶺。眼下已經快四點了,到了那邊天就黑了。”

 老胡歎口氣:“看來今天是不行了。”

 秦詠梅點頭:“是啊,那就住一晚上,明天再說吧。”

 任福平說:“好!咱村委會有住處,晚上就到俺家吃飯。”

 幾個人一起向外走去,老霍一直送出來。

 站在院子門口任福平還叮囑老霍:“老霍啊,你明天可不敢出門啊,老實在家待著。”

 老霍點頭:“好,俺在家等你們。”

 回去的路上,老胡看了看表,對袁股長說:“袁股長啊,恐怕你得辛苦一趟了。”

 袁股長說:“客氣啥,有事兒您盡管說。”

 “你回毛紡廠一趟,明天從你們廠子帶兩三個保衛人員過來。”

 任福平有些詫異:“幹嘛回去找人啊?我這裡有得是基乾民兵,隨便都能給你拉出一個排來。”

 老胡說:“還是找點專業的人來吧。”

 秦詠梅也說:“要不乾脆讓袁股長直接回縣城裡,明天早上把法醫小嚴帶過來吧。”

 老胡搖搖頭:“袁股長從毛紡廠回縣城又得小半天,小嚴要過來的話就得後天了。不如明天咱們先檢查一遍,實在檢查不出什麽來,咱們再把屍體運回縣城好了。”

 “好吧。”秦詠梅點點頭。

 任福平抓起老胡的手腕,看一眼手表:“要走就趕緊走吧,一天就這一趟到毛紡廠的車,一會兒就該到了。”

 “好!我走了啊!”袁股長說著,衝大家點點頭,小跑著往道路那邊去了。

 秦詠梅忍不住大聲喊:“小心點,袁股長!時間還來得及!”

 “好!”袁股長繼續小跑著,揮一揮手。

 “走!我領你們先回去休息休息。”任福平揮揮手說。

 到了村委會,任福平把老胡和秦詠梅領進一間房子裡。

 一邊向裡走著,任福平一邊介紹:“這是個套間,裡面一間外面一間。別看不大,經常有人收拾,還是挺乾淨的。鄉裡鎮裡來領導了,都在這兩個屋子休息。”

 秦詠梅走到裡間四下看看。

 一鋪小炕,有梳妝櫃,還有桌子椅子。

 雖然是農村的小屋子,但也收拾的乾乾淨淨,甚至比縣城裡的招待所還要高檔一些。

 任福平回頭招呼先前那個紅臉蛋的姑娘:“過來!丫頭!看看公安同志缺點啥,幫著收拾收拾。”

 丫頭手腳麻利地過來了。

 任福平說:“那你們先歇著,俺回去準備準備了。”

 秦詠梅連忙說:“晚上我們隨便吃點家常便飯就可以了,別太破費。”

 “不破費,不破費。”任福平嘿嘿笑著走了。

 丫頭在外屋收拾一會兒,又進裡屋收拾一會兒,然後殷勤地看向秦詠梅:“姐,您還缺點啥?”

 秦詠梅四下打量一番。

 還真沒什麽好缺的,連拖鞋、小梳子、小鏡子,還有衣服架都準備好了。

 “有沒有熱水啊?”

 “有啊。”丫頭指一指暖水壺。

 秦詠梅拎了拎:“好像少了點。”

 丫頭恍然大悟:“您是想燙腳是吧?等會兒啊。”

 丫頭出去了,沒一會兒拎著兩個木盆回來了。

 此時,老胡在外屋正脫鞋上炕呢,丫頭把一個木盆放到他腳下。

 老胡一愣,連連點頭:“謝謝啊。”

 然後,丫頭又進裡屋把另一個木盆放到秦詠梅腳下了。

 接著沒一會兒,丫頭又拎著兩個水壺進來了,一個裝著熱水,一個裝著涼水。

 進到外屋後,她直接往老胡木盆裡倒涼水,然後又倒熱水,老胡伸手來奪,丫頭大喊:“小心點,叔,您試試溫度。”

 老胡隻好用腳去試溫度了。

 “行了,行了。”

 等她進裡屋了,秦詠梅直接趿拉著鞋子迎過來,去接丫頭手裡的水壺。

 丫頭無奈,隻好讓秦詠梅接過去了。

 秦詠梅兌好了洗腳水,熱水壺裡還剩了一點。

 “反正是燒開的,要不倒到熱水壺裡?”丫頭說。

 “好。”秦詠梅說著把熱水壺拿下來,丫頭小心倒著。

 秦詠梅問:“你多大了?”

 “俺十六歲了。”

 “那你應該叫我姨。”

 “可您看著沒那麽大。”

 “不年輕咯,都快四十了。”

 燙完了腳,秦詠梅頓感全身愜意輕松,躺在炕上本來隻想打個盹,卻瞬間睡著了。

 睡夢裡,她在翻越一座座的山崗。

 直到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她才一躍而起。

 丫頭過來領老胡和秦詠梅去吃飯了。

 出得門來,秦詠梅發現天已經黑下來了。

 山區的天就是這樣,亮得晚黑的早。

 老胡和秦詠梅跟著丫頭來到任福平家。

 說好了不準備的,但桌子上還是擺的滿滿的。

 都是鄉下常見的飯菜。

 有炸的溪水小魚兒、豬肉燉粉條、小雞燉蘑菇、韭菜炒雞蛋等等。

 主食是豆角豬肉包子。

 這所謂的包子外表跟餃子差不多,只是個頭比較大。

 北方人稱作包子,南方人稱作餃子。

 包子的面皮兒有些發黑。

 秦詠梅還以為是富強粉呢,端量半天。

 任福平笑著問:“你們吃吃看,這是啥做的?”

 秦詠梅咬一口,面皮甜絲絲,吃到嘴裡有些糯軟,顯然不是富強粉。

 老胡也咬了口,品了品,猜出來了:“這是苞米面兒和著紅薯做的吧?”

 任福平豎起大拇指:“還是老胡同志有眼力。”

 然後又歎口氣:“不好意思啊,俺們這鄉村裡沒有細糧,只能將就著了。”

 “哎呀,這雜糧才好吃呢。”秦詠梅夾起一隻包子大吃一口。

 老胡也點頭:“城裡人難得吃上這個,比細糧好吃多了。”

 任福平挺高興:“好吃你們就多吃點。”

 幾個人吃了一會兒,秦詠梅又夾起小盤子裡的東西。

 那東西初看之下像肉,仔細一看又跟蘑菇之類東西差不多。

 吃在嘴裡卻有點海鮮的味道。

 老胡笑嘻嘻地看著秦詠梅吃著:“知道這叫啥嗎?”

 秦詠梅搖搖頭。

 “這叫松茸,可是稀罕物,山珍野味的山珍說得就是它!”

 任福平有些得意:“也算你們有口頭福,這是最後一茬了,再不吃就得等來年了。鄉裡、鎮裡的領導過來時,都點名要吃這個哩。”

 老胡和秦詠梅連聲致謝:“謝謝啊!謝謝老任的盛情款待。”

 任福平笑笑:“沒啥。 不過……”他眨巴眨巴小眼睛,“等俺到城裡的時候,你們多多照顧啊。”

 “沒問題!”老胡和秦詠梅笑著一起說。

 這頓飯兩個人吃的都有點飽,從任福平家出來後,晃晃悠悠地往村委會走。

 來到僻靜處時,突然一個幽幽的聲音飄過來:“呵呵,你們還沒走啊!”

 老胡嚇得一哆嗦,忍不住大喊一聲:“誰啊?”

 “我呀,嘿嘿。”

 這聲音像是從地縫兒裡飄出來的。

 秦詠梅和老胡四下打量半天也沒找到人。

 “是我呀。”一個黑乎乎的身影從角落裡站起來,嘴裡叼著根煙袋鍋。

 原來是才東亮,他剛才一直蹲著,所以老胡和秦詠梅沒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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