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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再起》第61章 故伎重施(6)
雙方一陣斡旋,便由那延平府綠營的遊擊將軍帶著副將麾下和本部挑選出來的八百戰兵,以及廣昌縣提供的一千民夫大搖大擺的南下剿匪。

 按照上次的經驗,山賊、土匪的規模應該也就兩三百人的樣子,而且還是男女老少齊出動。與其說是山賊、土匪,不如說是避難山中的百姓迫於饑寒的無奈之舉。

 對手只有這點兒人手,一次性出動將近兩千人馬,其中還有八百來自福建的綠營戰兵,殺雞牛刀之歎都已經是輕的了。然而,有此一舉,也並非單純是為了分功。那個鎮子雖說是在廣昌縣境內,可卻毗鄰建昌府和贛州府的交界。明軍在整個東南戰場上都是主攻的一方,這裡也不例外。旁的不說,明軍的探馬早已將清軍的探馬擠得難有立錐之地。於他們而言,雖是本方疆土,卻也與敵國無有太大區別。

 大隊人馬南下,輕而易舉的將明軍早已前伸過了鎮子的探馬驅逐到了鎮子南部的山林之中。與此同時,大軍迅速抵近鎮子,並且迅速的將其團團包圍。

 用遊擊的話說,明軍驅逐清軍在此地的勢力,這附近村鎮未必沒有與明軍暗通款曲的,總要排查一番,方可保證大軍安全。這是應有之義,至於標準嘛,願意向清軍提供支持的自然是忠貞不渝的良善,而不願意的也定然是明軍的細作。

 接下來的兩天,黃金、白銀、銅錢、字畫、古董、首飾、糧食、菜蔬、草料、乃至是壯丁、女子、幼童陸陸續續的從鎮子以及周邊的村子裡向清軍駐防的營寨送去。而這些衡量標準,自然而然的也在陸陸續續的順流而下,送回到新城縣那裡的大本營所在。

 說起來,這鎮子以種植曬煙為主要農產品,出產遠銷各地。其自身地理位置素來又是連通兩府的樞紐,商賈往來,最是廣昌縣南部地區的區域經濟中心,繁華自不待提。

 然而,這早已是甲申之前的舊黃歷了。清軍南下,清軍與明軍、清軍與抗清義軍、乃至如今清軍與東南明軍之間的戰事頻仍,再加上官府的橫征暴斂,哪有幾天安生日子?商旅不說,直說那種植煙草,這年頭兒連糧食都不夠人吃的,更別說是這等經濟作物了。

 經濟大幅度的衰退自是難免,亦是全國的縮影。前兩個月明軍探馬驅逐清軍在廣昌縣南部的勢力,倒也沒有太過盤剝,只是勒令提供了些許糧草以為補充而已。倒是如今,敲骨吸髓之處,只差著將整片地區的男女老少都當做是明軍細作給屠了。

 如此,已經是給足了江西方面的面子了。否則的話,一群被排擠了三四年的清軍,過著清湯寡水的日子,此刻就算是真的把廣昌縣南部地區給屠戮一空,製造個方圓數十裡的無人區,以“防備明軍”,也沒有什麽好稀奇的。況且,這種事情,清軍又不是沒乾過。

 暴飲暴食式的饕餮盛宴進行之中,遊擊倒也沒有忘記他的本職工作,仍舊在將那些不情不願的探馬、夜不收派出去擠壓明軍探馬的活動空間。然而,隻過了數日而已,原本還佔據優勢清軍夜不收便迅速的被明軍趕了回來,一如數日前大軍南下時對明軍的那般。

 “昨天夜裡就不對勁兒,這一晚上被摸了多少,怕是沒回來的都丟在了南邊了!”

 遊擊將軍氣急敗壞,一腳便將那赤條條的女子踹下了床去。一時間,春色彌漫,奈何遊擊早已失了興致,而那報信兒的親兵自也不敢多看一眼,只是連忙上前,服侍著將主穿好衣甲。

 “在這磨蹭什麽呢,還不去把那群殺才都叫來,等死呢?!”

 又是一腳,直接踹了親兵一個連滾帶爬。回過頭瞥了一眼,那女子陡然就是一個激靈,顧不得自家一絲不掛,手腳並用的從床邊爬過來,服侍遊擊穿衣。

 饒是如此,遊擊也不過是胡亂將衣甲套上便衝了出去。待他趕回大營,麾下的軍官們還在陸陸續續的趕來。一個個的,不是疲憊得哈欠連天,就是兩眼通紅,顯然是有樣學樣,都如他一般,沒有閑著。

 這也難怪,在新城縣憋屈了好幾年,好容易能夠放縱一次,還不得可勁兒得折騰啊。這幾日,鎮子上、軍營裡,各級軍官白日宣淫、整夜整夜的豪賭、動不動便要喝得爛醉如泥。遊擊自也沒當回事,只是按部就班的派出了探馬去例行公事。畢竟,誰也不覺著此間會成為明軍的目標不是。

 然而,事到臨頭,卻又是另一種心思。見得軍官們如斯,他恨不得抄起馬鞭挨個狠抽一頓,方能發泄此刻憤怒一二。奈何,這八百綠營,本就是分屬於福建提標和延平府綠營兩支清軍,他只有臨時指揮的權利,須知道打狗還需看主人。

 耐著性子分派任務,同時派出更多的探馬去打探情況。只可惜,軍官如斯,下面的士卒也好不到哪去,好半天,隊伍沒重新拉起來,探馬卻把噩耗送了回來。

 “什麽?廣東撫標!”

 ………………

 廣東撫標,確切的說是粵贛督標直屬右協。作為右協副將,前廣東義軍首領王翰憑借著當年在英德縣的表現,早已被團結在陳凱旗下的廣東眾將視作了自家兄弟。此番出征,他的右協便是大軍前鋒。

 一個晚上的時間,明軍的探馬、夜不收將清軍的暗樁清理了個乾淨。大軍自山道滾滾而出,一眼望去,火紅色的洪流仿佛是岩漿穿流於山間,綿延不絕。

 王翰策馬於山口,回首望去,麾下的將士衣甲鮮明,饒是已然行軍了兩個時辰,尤是精神抖擻。這,與他當年帶著一群衣衫襤褸的義軍,在那清遠山上與清軍打遊擊時早已是恍如隔世一般。而今,時而看到熟悉的面容好不突兀的出現在隊列之中,胸中不免豪情萬丈。

 “回報林帥,拷問虜師探馬得知,白水鎮現有近千綠營兵駐防,已發現我部動向。我部自當一鼓作氣,擊破當面之敵,為後續部隊打通道路!”

 傳令兵策馬趕回,右協迅速的通過了山道,休整片刻,便繼續向白水鎮進發。沒過多久,探馬便送回了消息,說是清軍已然有了反應,並且在白水鎮南排兵布陣。

 “這群福建逃出來的手下敗將竟然如此驕狂,今日便讓他們知道知道我督標的厲害!”

 雙方不斷靠近,相隔裡許,排兵布陣。明軍迅速的向兩翼展開,協、營、正領、副領,乃至什、伍,按照編制,各個單位根據臨近先行就位的部隊各自迅速就位,很快便形成了一條筆直如刀削斧砍般整齊的隊列。

 長矛直立,整齊劃一,恍如林海。對此,王翰自是心生自豪,但他也很清楚,右協訓練已近兩年,他們和同期的左協較之由第一鎮擴編而生的第二鎮和馬寶所部改編的第三鎮相比,訓練時間都要更早上大半年的光景。有此軍容,並非是什麽值得稀奇的事情。而他們此刻所展現出來的一切,也登時便引起了清軍的注意和應對。

 “虜師在幹什麽?”

 隨手拉開扣環,王翰將掛在腰帶上的皮套打開,伸手掏出了單筒望遠鏡。閉上一目,透過望遠鏡,他細細觀察,卻只見對面的清軍不斷的將後面的民夫推到前排。一時間,鞭打、喝罵以及哭叫聲響徹戰場,尤其是待那些民夫看清楚了眼前即將面對的是何等雄壯,畏縮的向後退卻與逼迫形成的矛盾更是瞬間將聲浪推到了高潮。

 “妄圖驅使百姓來衝垮我軍戰陣,虜師實在是癡人說夢!”

 驅趕百姓或是輔兵來衝擊對方戰陣,這並不是新鮮事兒。不過,若是對手應對得當,或是陣型堅定,這般往往是要適得其反。

 王翰可以想象到,當這些百姓被驅使到陣前,明軍的火銃齊射,長矛手結陣前進,當面的恐懼會頃刻間反超來自於背後的威脅。到時候百姓反噬己方戰陣,於明軍而言,反倒是會贏得更加輕松容易。

 他是義軍出身,對於堂堂正正的野地浪戰,最初是知之甚少的。即便是現在,沒有過類似的經歷,也全然是憑借著這小兩年以來,和右協一起操練,對於當下撫標使用的戰陣其堅定不移的信心,從而推論出來的結果。

 已然等待著那一幕的發生,王翰命令本部兵馬嚴陣以待。火銃、火炮上前,時刻準備開火;長矛手作為第二梯隊,一旦開火完畢,便直接撲上去,以最為凶暴的氣勢逼迫百姓反衝清軍戰陣;而在他手裡,同時也捏著兩支百人騎隊,隨時準備從側翼對清軍展開打擊!

 明軍的反應果不其然引發了那些百姓的一陣騷動,然而距離尚遠,清軍的威脅卻是直接頂在背後的,迫使著他們不得不繼續向前。

 清軍一步不停,同時又讓騎兵將兩側跑散了的百姓趕回去,顯然是精於此道。裡許的距離,不緊不慢的驅使著百姓前進,清軍的節奏把握得恰到好處,就算是明軍有心從兩翼下手,提前威脅清軍的布置,也實在不容易找到突破口。更何況,明軍本就沒有這般打算。

 烏壓壓的人潮緩緩的向南前進著,王翰和明軍的軍官、士卒們時刻緊盯著那些百姓,估算著雙方的距離。

 五百米,人潮緩緩向南……

 四百米,明軍的火銃、火炮開始裝填;清軍兩翼延伸出來的騎兵逐漸減少……

 三百米,王翰想了想,放棄了等到兩百米時火炮開火的打算, 隻留下了虎蹲炮和火銃手繼續在最前方列陣……

 兩百米,到了這個距離,遠處的人潮已然是走得越來越慢,而哭叫聲也越發的清晰。明軍手握著火銃和長矛,手心微潮。面前的,畢竟都只是些普通百姓,雖說是戰場上只有敵我之別,可他們終究多是在森嚴軍法的約束之下,未曾沾染過多軍中惡習,惻隱二字,最是難免……

 距離,還在緩緩地拉近,哪怕是越來越慢,可碰撞的那一瞬間的必然到來,早已為雙方所默認。唯一的區別,明軍這邊嚴陣以待,而清軍那邊,哭喊聲越發的刺耳,讓人不免心有戚戚。

 五百米和兩百米終究不僅僅是數字那麽簡單,麾下將士們的心思於王翰也未嘗沒有。飛速的重新思量一番,仍舊是認定了須得在一瞬間壓過清軍對那些百姓造成的恐懼,這樣才能避免更多的傷亡,無論是對麾下將士,還是對那些無辜的百姓,都是一樣的。

 心思越加堅定,王翰只等著雙方距離逾越百米大關,便是一聲令下,憑火銃和虎蹲炮以實現戰局的反轉。然而,就在此刻,卻是異象突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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