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原一行回到桃花園,卻發現被毆打的徐華受傷不輕,找來蘇州府最好的大夫醫治,至少也要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才能行動如初。
徐華這次是被殃及了魚池,受了無妄之災,方原取些自個兒的銀子前去探望。
徐華見他拿著銀子到了,急匆匆的支撐著起身推辭,“方爺,你能教訓那些文人也是替我出了口氣,錢我就不要,隻望軍爺能信守承諾,放過圓圓一馬。”
方原是言出必行,握著他的手兒說,“我說過的話是一言九鼎!”
徐華得他的承諾,這才稍稍松了口氣,“軍爺們在桃花園可再休整數日,分文不取。”
方原全無半點錦衣衛官爺的架子,衝耿直的徐華連連道謝,安撫了一番,便回了寢居,剛走到門口,卻見到國丈爺田弘遇到了。
田弘遇一見方原就欣喜的說,“方總旗今次是大展神威,打得那幫不服管教的文人哭爹喊娘,陛下聽了一定會歡喜得合不攏嘴,升任錦衣衛百戶、千戶那是鐵板釘釘,就是錦衣衛指揮使之職也是指日可待啊!”
他的恭維也過了火,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就被他說得似模似樣,
方原還是保持了清醒的頭腦,與他謙遜幾句,正要告辭,卻聽田弘遇又說,“方總旗,我們買了陳沅,便盡快回京城吧!”
方原想起了對徐華的承諾,便敷衍著田弘遇,“桃花園不賣,陳沅她本人也不願入宮,我看此事頗為棘手。”
田弘遇冷笑一聲,壓低了聲兒說,“桃花園是給臉不要臉,不如趁著江南文人鬧事的機會,給桃花園扣一個煽動民亂的罪名,便能名正言順的綁走陳沅,不僅不花費一文錢,還能訛詐桃花園一大筆。”
方原征了怔,這個田弘遇為了一個名妓陳圓圓,連正經做買賣的桃花園也不放過,真的是心狠手辣,行事全無底線,看來平日裡是沒少用這種栽贓嫁禍的手段魚肉富商、百姓。
田弘遇這個官場老油子經過與方原的幾日接觸,也漸漸摸清了方原的性子,知道錢財是買不動他的,要打動他只能另想法子。
他見方原沉吟不語,又笑著說,“這也是替陛下節約皇銀啊!等回了京城,我們向陛下一匯報,今次江南之行不僅沒花一文皇銀,還憑空募集了不少,陛下也會龍顏大悅。陛下龍顏一大悅,方總旗就等著升職吧!”
方原對他的行徑是嗤之以鼻,幾乎就想對他厲聲呵斥,但他始終是皇親國戚,面子上的和諧還是必要的,便左顧而言他,“陳沅不在桃花園,逼問徐園主,她也不在啊!”
田弘遇低聲說,“我早暗中收買了桃花園的女婢,陳沅根本就沒去南京,就藏在桃花園西廂院的琴園,方總旗安排幾個錦衣衛,便能將她搶過來。”
方原被他逼到了牆角,退無可退,便直言說,“不瞞國丈爺,我已應諾了徐園主,不帶桃花園的當紅花魁陳沅回京城。”
田弘遇愣了愣,面上的和顏悅色不見了蹤影,冷聲說,“方總旗,陳沅是要入宮的女子,你豈能隨意應承?”
方原是暗暗好笑,歷史上的陳圓圓也並未入宮,就是田弘遇借口選美入宮,將大美人陳圓圓據為己有。
既然與崇禎本人意願無關,田弘遇搬出崇禎來當令箭便嚇不退方原,他冷笑回應著田弘遇,“陛下並不知陳沅此人吧!國丈爺少報一個入宮的女子又有何妨?”
他斜斜瞧著滿臉陰沉的田弘遇,又不冷不熱的說,
“國丈爺送這麽個狐媚的女子入宮,若是被外朝那些朝廷大員知曉了,少不了又要彈劾你禍亂內廷,嘿!我也是為國丈爺作想,千萬不要令那幫外臣找著彈劾的機會,是吧!” 田弘遇被他一番‘義正嚴詞’的托詞嗆得說不出話來,只能乾笑幾聲說,“是,是,多虧方總旗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方原暗自好笑,與他繼續演著戲,“錦衣衛和國丈爺都是內廷之人,都是為陛下跑腿的,當然該互相照應。”
田弘遇再無話可說,與方原告辭去了。
方原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冷笑了一聲,知道這次是徹底的得罪了田弘遇,但他本就沒想過靠田弘遇上位,反正田貴妃也病重在床,田弘遇還能蹦躂幾日?得罪就得罪了吧!
他回到居所,卻又被秦展捉著去喝酒,這次是徐華請客犒勞眾錦衣衛,不花一分錢。
方原已勞累了一日,本想好好休息一下,但想起這些錦衣衛臨戰卻還在推諉,也幸虧今日對付的是散沙一盤的江南文人,還不至於釀成嚴重的後果,但也足以引起方原的警覺,這種風氣若不整頓,真到了實戰,那就悔之晚矣。
酒席之上,總旗秦展,還有一眾錦衣衛招呼來剛買來準備帶回京城的少女,一齊飲酒慶祝。
方原粗粗瞥過這些少女,個個如花年齡,個個洋溢著青春的氣息,換在穿越前也是班花的水準。
揚州瘦馬,果然是名不虛傳。
方原坐在主位上,身側替他斟酒的是一個年約十二、三歲的少女,晶瑩剔透的臉蛋兒,清澈的眼眸,似足了童話裡故事裡的小精靈,由內而外散發出青春的氣息,有如一朵出水芙蓉,是個十足的美人坯子。
方原暗自嘀咕,“這個妞兒也不知是誰買的,真是豔福不淺啊!”
酒宴開始,有方原在場,眾錦衣衛也不敢太過放浪形骸,還算有些收斂,不斷的有人給方原敬酒,恭維不止,什麽文成武德,什麽大明第一名將,什麽肉麻撿什麽說。
少女顯是經過專業的培訓,行動斂熟、訓練有素的替方原熱酒、斟酒,不時以清澈的目光偷瞧著方原。
若說方原對這如花似玉的美少女不動心,那是騙人的,但他還有更遠大的抱負,必須以身作則。
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這些錦衣衛本就習慣了不務正業、花天酒地,若身為頭兒的方原還一起耽於酒色,這種風氣便再難以抑製。
酒過三巡,眾人的談笑聲兒也大了不少,方原不動聲色的觀察著眾人,秦展摟了一個買來的少女,還有十余個錦衣衛都各自買了少女。
今次令方原甚是關注的校尉景傑卻孤零零一人,看來是沒買,而且這個景傑也未如其他錦衣衛一樣,早已喝得失態,而是一個自斟自飲,偶爾應付一下他人的敬酒,甚有節製。
方原看在眼裡是暗暗點頭,能擔重任,能克制欲望,這個景傑果是頗有大將之風,是個值得培養的才俊。
他放了酒杯,突然起身開口大喝說,“校尉景傑,出來!”
眾人被他突然這麽一喝,都是一愣,紛紛放開了邊上的少女。
景傑起身到了他跟前,拱手說,“方總旗,請吩咐。”
方原環視眾人一周,沉聲說,“景傑今次立功,特擢升為錦衣衛小旗,賞銀二十兩。”
景傑轟然領命,方原又交代說,“景傑,你若有認識的天雄軍舊部可堪大用的,可以挑選最得力的進入錦衣衛,隨在我身邊做事。”
他當眾提拔景傑,不僅給出了二十兩的賞錢,還留在身邊當作親信,眾錦衣衛是眼露豔羨之色。
方原又瞧了瞧校尉秦展,還有幾個錦衣衛,厲聲說,“小旗秦展,管教屬下無方,負領導責任,罰沒俸祿三個月,撤銷小旗之職。”
“張傑、李林、霍奇等五人臨戰怯戰,觸犯軍法,罰沒一個月俸祿,立刻離開錦衣衛,自謀生路。”
他不僅拿五個臨戰不戰的錦衣衛開刀,連親信秦展也一同受罰,直接降職,眾人聽了是面面相覷,這才知曉方原這次是動了真格,絕非兒戲。
眾錦衣衛齊齊望向秦展,看他是如何應對方原的這次懲戒,若秦展要是不服,眾人也會跟著起哄。
秦展看了看正在低頭飲茶,並未朝這方看上一眼的方原,想了想還是站了出來,乾脆利落的拱手說,“頭兒,我認罰,並自加罰三個月的俸祿,以儆效尤。”
連他都帶頭認罰,被趕出錦衣衛的五人也只能認罰,當眾脫了錦服,交出繡春刀,灰溜溜的到了牆角。
方原的目光沒瞧向秦展一眼,心裡對秦展帶頭認罰的表現卻給了一個大大的讚,果然是個善於察言觀色,能替領導分憂的親信。
他借著酒席的機會,獎懲分明,就是要給這幫錦衣衛傳遞明確的信號,“你們聽著!跟著我方原走,位子、銀子、妻子,絕少不了你們的!將來我當了百戶,你們當中就有三個總旗,六個小旗;我當了千戶,你們個個都是百戶、總旗!”
“如今小旗還空了一個職位,誰立了功便能當這個小旗!”
他當眾給眾人畫了一個大餅,眾人聽了是蠢蠢欲動,露出興奮的神色。
“好!”
秦展帶頭鼓掌叫好,眾人是齊齊叫好。
之前臨戰怯戰被除名的五人悔得腸子都青了,但這世上是沒有後悔藥賣的。
方原環視一周,話鋒一轉,沉聲說,“但在我手下,任何人膽敢敷衍塞責,見了好處就衝,見了危險就躲,無論你是小旗,還是校尉,立刻滾蛋!”
經此兩戰,眾人對方原已是心服口服,忙整齊劃一的拱手領命,齊聲應和,“今後我等唯方總旗馬首是瞻!”
方原軟硬兼施的震懾了這幫作風懶散的錦衣衛,滿意的笑了笑,躺回椅子靠背,余光卻瞧見身側的美少女衝他投來對英雄的崇拜目光,心情大好,端起酒杯衝少女揚手,示意與她喝一杯,以示謝意。
少女忙端起茶杯,以茶代酒,陪他喝了。
方原幾次三番想開口問問她的名兒,卻又強行的忍住了,起身推說身子不適,徑直離開了酒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