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在蘇州城指揮平叛的方原,接到張英從湖州戰場傳回來的戰報。
張英所率兩萬玄甲軍,五千特戰軍在湖州與麻林的四萬叛軍相遇。麻林見方原不僅沒在大年三十被毒死,更對這次叛亂早有防備,甚至還派出了玄甲軍中最精銳的特戰軍前來平叛,便知這一次叛亂已瀕臨破產。
麻林也算是軍中悍將,過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在這種生死關頭,當然不會就這麽束手就擒。
鄭森入侵浙江時,麻林曾多次在湖州府與鄭森所部作戰,還曾取得過大勝近衛虎賁的湖州大捷,可以對湖州府的地形是了如指掌。
麻林依托湖州多水的地形,擇取居高臨下的有利地形,依山傍水列陣與張英所部對峙。張英全軍抵達湖州之後,見麻林早已是嚴正以待,更佔據了戰場的有利地形。
以張英的判斷,正面攻打麻林的營寨必然損失慘重,便也在湖州安營扎寨,與麻林的玄甲軍隔了十裡對峙。
方原接到張英前往浙江平叛受阻的戰報,這其實也在他的預料之中。以張英的戰場經驗要對付身經百戰的麻林,似乎還欠了些火候,他還是決定從江西調玄甲軍步戰第一猛將,甘輝前來指揮這一場平叛戰爭。
方原令書法最為工整的王承恩書寫發往江西的調任軍令,王承恩剛剛書寫成,卻被急匆匆趕來的公主攔了下來。
公主令王承恩將書寫的調令撕了個粉碎,這才說道,“駙馬,你想調甘輝前來平叛,思慮欠妥了。”
方原愕然問道,“娖兒,這怎麽欠妥了?張英率軍前去浙江平叛,與麻林陷入了僵局。若遲遲拿不下一個麻林,浙江百姓不得安寧,京城朝廷、李自成那方更會蠢蠢欲動。”
公主不緊不慢的說道,“駙馬,我來問你,孫傳庭南下,必須要甘輝去抵禦;麻林作亂,又必須要甘輝前來平叛。那,若甘輝作亂,誰去平定?!”
她的話如同當頭棒喝,方原聽了是猛地一驚,陷入了沉思。
公主繼續說道,“漢高祖就是將希望托在韓信身上,結果韓信是功高蓋主,君臣之間不得不堤防。韓信真的一來就想謀反?還不是漢高祖給慣出來的?!本朝太祖皇帝,將北疆重任押在成祖皇帝身上,結果靖難之役,叔侄相殘。成祖皇帝一來就想謀反?還不是太祖皇帝給慣出來的?”
“駙馬,我再說一句令你不快的話。父皇將中興大明的希望全押在你身上,結果你在江南站穩了腳跟,是不是也不將父皇放在眼裡,不願放棄攝政王王位?駙馬你一來就想著要悖逆父皇?還不是被父皇給慣出來的。”
方原聽了她這番話,是哭笑不得,想反駁她幾句,卻是底氣不足。他這些年嚷著要清君側,北伐一統天下,到底有幾分是忠於崇禎,幾分是忠於自己,他是心知肚明。
權力,不斷增長的權力,就是人的野心之源,方原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初來江南時,還想著中興大明,替崇禎西征流寇,北伐滿清。後來一步步走來,一步步野心膨脹,崇禎的密詔也可以置之不理,縱然崇禎親自前來江南,他也不可能交出手中的攝政王大權。
他身為崇禎的駙馬尚且如此,又怎麽能一味的重用甘輝?
公主見他聽了沒有惱怒,便繼續說道,“駙馬,玄甲軍若是離了甘輝就不能平叛,不能打勝仗了,這是不是在助長甘輝的不臣之心?!駙馬,甘輝這些年上升勢頭太猛了,我認為,非但不能令甘輝前來南直隸平叛,還要故意冷落他一,兩年。我們要大力扶持張英,既是製衡赤古台、趙全忠、甘輝,也可以令全軍上下看一看,玄甲軍離了誰都是常勝之師!沒有誰能自以為是戰神、名將,來要挾攝政王府。”
“這一仗,張英必須去啃這個硬骨頭,這也是檢驗張英能不能勝任步戰營統領的考驗。若他連區區一個麻林都束手無策,還能指望去戰孫傳庭,去戰周遇吉、吳三桂,甚至是滿清八旗?!”
“駙馬,我建議,下一紙軍令前往湖州,令張英一個月內必須破敵,否則以瀆職罪論處。”
公主的這番話從大道理來講是正確的,但在這個戰事膠著的時候,若是強逼著張英出戰,是後果難料。
方原遲疑的說道,“娖兒,安史之亂,唐玄宗逼哥舒翰出戰,結果全軍覆沒,潼關丟失,不得不棄長安而逃。若此戰張英戰敗,怕是蘇州城也是不保,我們也要學著唐玄宗,收拾包袱逃命去了。”
公主冷冷的說道,“哥舒翰這種戰敗投敵,最後連安史叛軍都不願重用,直接砍了的偽名將,證明唐玄宗用他鎮守潼關要塞就是看走了眼。”
公主從懷裡掏出一紙情報,交給了方原,“駙馬,將這個情報送去給張英,再令施琅率水師策應戰事,一定能破敵!”
方原接過一看,原來是錦衣衛送來的密保,麻林暗中派心腹將這些年所有貪汙所得的銀子,金銀珠寶,還有納入府的十五個小妾,還有二十來個通房丫鬟,全帶去了觀海衛,準備一旦戰事不利,就逃亡出海,北上京城。
要攻破麻林的防線,正面強攻必然損失慘重。若能攻敵之必救,麻林就不可能在湖州堅守,而回師支援。這麽一來,張英就能找到破敵的良機。
麻林早已做好了逃亡海外的準備,這批逃亡海外的銀子、軍糧,甚至是女人,就是麻林的死穴所在。只要派出水師從海上策應張英的攻勢,麻林得到消息後,必然會陣腳大亂。
公主說的十分在理,張英若佔盡優勢,一個月內還不能平定叛亂,那他真實的軍事能力確實堪憂。將來北伐之時,若是重用這種偽名將,遇上真正強大的敵人,戰場形勢真正的堪憂。
方原在內心是讚同了公主的策略,但望著手中的錦衣衛情報,卻隱隱生出不滿。王府的情報竟然沒交到他這個攝政王手中,反而交給了本該在後院的公主。
這,簡直是荒唐至極!
方原將情報放了,冷冷的問道,“老馬,去錦衣衛衛所查一查,這個情報是誰人送來王府,為什麽沒交到我手上,而交到了公主的手上?!”
馬一山微微一驚,這情報送到誰人的手上,看似一個小細節,背地裡深究起來,卻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忙拱手領命。
公主聞音而知雅意,淡淡的說道,“馬統領,不必去問了,這是錦衣衛所剛剛送來的情報。當時駙馬在後院陪著苑夫人、圓圓,我恰巧在外院,就由我收了,來找駙馬商議對策。”
“王公公,我們回後院去,今後後院之人膽敢有擅自議論軍政大事的,以后宮乾政論處!”
她盈盈的起身,便要轉身離去,王承恩忙恭敬的應了。
公主這麽甩手一走,丟下方原一個人在院子裡,進退不是。護衛的馬一山想笑又不敢笑,吞了吞口水,也是尷尬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