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施琅領頭的水師艦隊在皮島已駐扎了整整一個月。
皮島之前就是毛文龍用以騷擾滿清內陸的根據地,曾經還是大名鼎鼎的東江軍鎮。但自總兵毛文龍被袁崇煥處死,三順王尚可喜、孔有德、耿仲明投降滿清後,這個東江軍鎮早已荒廢多年。
如今的皮島上還有廢棄的軍營,軍堡,港口,但已年久失修。島上還住了五、六百當年遺留下來的漢族、朝鮮族的漁民,以捕魚為生。
施琅的艦隊登島之後,立刻就佔用了皮島上的軍營、軍堡,並將所率的一百艘戰艦,兩百艘運兵船安排在了西島岸的軍港。
施琅每日都會派出兩艘戰艦輪流前去丹東口偵查情報,左等右等方原一行的到來,哪知一個月過去,卻始終不見蹤影。
他站在北安口的軍堡,遠眺著一望無際的大海,擔憂卻與日俱增。
這些日子海風卷起的海浪越發的大了,可見這個皮島到了冬季,海洋季風會越來越大。
更令施琅擔心的是,因遼東入冬之後天氣異常寒冷,整個海面竟漂浮著一塊塊的浮冰。這還是十一月,若真的到了冬至,整個海面估計會大面積結冰,戰艦會難以航行。
換句話說,縱然能接應到方原一行,估計在入冬之後,也無法再返航回到大明國內,只能在皮島上留著過冬。
威海衛都指揮使劉勝站在施琅身側,不無擔憂的說,“施統領,我們帶來的糧食已消耗殆盡,只有十五日的存糧,僅夠返航之用,什麽時候撤離皮島?”
軍糧的匱乏也是一大頭疼的難題,入冬之後,本地漁民可以下冰層捕魚為生。但施琅麾下的水兵,往年這個時日早呆在軍營裡烤火取暖,根本就不必去捕魚,也不會捕魚。
施琅也是心煩之極,被他當面提及,不悅說,“方軍門沒到,返狗屁的航!”
劉勝悻悻的不語,天津衛都指揮使費成與他一唱一和的說,“施統領,這遼東不比福建啊!一到十一月便進入嚴寒季節,季風更大不說,還會冰凍封海,此時不走,便只有等來年開春冰雪融化才能離開。”
這也是施琅這幾日心焦的難題,若方原不能及時趕到丹東口,或許真的會被困在皮島上,等到明年春天,春暖花開才可能回到大明。
他怒視著二人,大聲的呵斥,“依你二人之意,就不理方軍門的死活,先當了逃兵?”
劉勝咳嗽著說,“施統領,方軍門孤軍深入遼東,我瞧著是凶多吉少,估計回不來了吧!”
費成也附和說,“施統領,派出前去丹東口的戰船剛剛回報,丹東口已進駐了一,兩萬滿清的大軍,徹底封死了登陸口岸,方軍門就是到了丹東口,也突破不了滿清大軍的封鎖了吧!”
施琅聽了這個噩耗,失聲問道,“丹東口竟有滿人大軍進駐?”
費成忙說,“千真萬確,方軍門九成是回不來了,你我還留在這皮島上喝風不成?”
施琅正待再說,軍營外軍士前來稟報,“皮島以東二十海裡,出現了一支艦隊,至少有一百艘戰艦。”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原的玄甲鐵騎沒接應到,海面上反而還來了敵人,竟然還有一百艘戰艦之多。
施琅一時也搞不清楚來的哪路水師,忙問道,“這支水師打的什麽旗號?”
軍士回報說,“看旗號,應該是朝鮮國的水師!”
劉勝、費成聽了是面面相覷,前有一,兩萬滿人在丹東口重兵駐守,後有朝鮮國水師大舉來襲。今次若再不逃,估計會被立刻甕中捉鱉,全無幸免。
緊急關頭,劉勝也沒心思再拖延,急匆匆的說,“施統領,事態緊急,我們撤了吧!”
費成也說,“再不撤走,我們會全軍覆沒!”
施琅對這兩人的窩囊深為不滿,區區一個朝鮮國戰艦就嚇破了膽。他受了方原的知遇大恩,更委以水師重任,若這個緊要時候逃走,棄方原不顧,他施琅還有什麽臉面回到玄甲軍,還不如自盡來的痛快。
“死就死吧!就當是還了方軍門一個人情!”
施琅並沒有多做猶豫,便在心裡否決了立刻逃生,棄方原不顧的念頭,衝著二人怒斥,“本統領常年與尼德蘭紅毛子海戰,連紅毛子的大型戰艦都不怕,朝鮮國的戰艦怕什麽?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劉勝見他是油鹽不進,眼下是保命要緊,也就不再和他客氣,冷冷的說,“施統領若執迷不悟,非要我等陪著方軍門殉葬,我就不奉陪了,我會率威海衛水師立刻撤離皮島。”
費成也對眼前的絕境近乎絕望,若在當逃兵和戰死之間選擇,他毫不猶豫便會選擇當逃兵,“我天津衛水師也立刻撤離!”
兩人臨陣脫逃的態度已甚是堅決,施琅對他們根本沒有節製之權,既然無法阻止他們脫逃,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二位指揮使,你們要逃,可以!戰艦可以帶走,運兵船全給我留下!”
施琅留下運兵船,就是還沒放棄接應方原的任務,只要不到最後一刻,確認方原一行失敗的消息,或是死訊傳來,他還是必須選擇忠於職守。
天津衛、威海衛出動的運兵船至少有一百余艘,運兵船雖沒有戰艦值錢,但蚊子腿也是肉,劉勝、費成二人還是舍不得,正待推辭,“這,這”
施琅見二人還敢討價還價,海霹靂的火爆脾氣再按耐不住,立刻抽出了隨身腰刀,指著二人面門厲聲呵斥,“你二人少給我磨磨唧唧,留下所有運兵船,你們可以走。否則,一個都不許走!”
劉勝、費成低聲商議了一會,當逃兵也就罷了,回了京城還可以推說是作戰不利的緣故。若還和友軍火並,消息傳回了京城,二人也是殺頭大罪。
再說二人縱然想要火並,以天津、威海二衛吃空餉的水兵,老弱病殘充數的不少,也勝不過施琅麾下的精銳水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施琅要運兵船留給他就行了,只要能帶走戰艦,也算是保留了家底。
劉勝、費成經過短暫的商議就達成了一致,一齊同意將一百艘運兵船全交給施琅。
施琅也就任由他們帶著四、五十艘戰艦,還有所有二衛的水兵連夜撤離了皮島,往西逃竄而去。
威海衛、天津衛水師一撤,留在皮島的就只有五十艘戰艦,還有一百艘沒有任何戰力的運兵船。
區區五十艘戰艦能否戰勝朝鮮國的一百艘艦隊,是未知之數。縱然能戰勝眼前的一百艘戰艦,若朝鮮國源源不斷的派來援軍,又該如何應付?
施琅凝望著由遠及近的朝鮮國戰艦,心裡實在沒底,但他就是遇強則強的倔強性子,說到海戰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是不懼。
施琅立刻召集了隨行一千五百個玄甲軍的水師水兵,朗聲說,“方軍門如今還在遼東未歸,我們要不要繼續堅守,等他歸來!?”
玄甲軍軍士只知道一點,沒有方原根本就沒有玄甲軍的今日,眼睜睜棄了方原不顧,縱然回到江南,也必然再無法立足,齊聲大喝,“要!堅守!堅守!”
施琅見玄甲軍的軍紀嚴明果然非同小可,遠非之前的鄭軍,還有其他明軍可比擬。能帶著這種軍心,鬥志高昂的軍隊,對任何一個統領來說,都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幸事。
他不由得暗自慶幸,今次留下來是留對了,便大喝說,“朝鮮國水師背信棄義,助紂為虐,我們該不該給他們迎頭痛擊?!”
“該!”
“迎頭痛擊!”
軍心可用,施琅再沒了顧慮,立刻抽出腰刀高舉過頭,“各營水師登艦,準備開戰!”
“開戰!”
“開戰!”
軍心激昂,聲勢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