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苑在廚房裡折騰了一個時辰,終於做好了兩道蘇州名菜,一道是松鼠桂魚,一道是灌湯軟鱔。
菜是佳肴,但方原現在的心情是糟到了極點,沒有心情再吃,一樣嘗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起身離開了。
臨走前還交代七嫂,每道菜給曹化淳送些去。
小苑忙裡忙外的準備了半天,卻沒得到方原的認可,淚珠兒在雙眸裡打著轉兒,低了目光瞧著桌子。
方原心情煩悶的回了自己的房間,想到小苑今後的住所,四合院的房間早滿了,只能安排她住在自己的房裡。
他略作思量,便決定將之前的臥室讓給小苑,自己抱了被褥和枕頭去了書房,將書房木門一關,在書房休息的橫榻上鋪好了,就這麽躺了上去。
方原正在閉目養神,卻聽見書房外傳來小苑低聲哭泣的聲兒,他現在是大難臨頭,根本沒心情去安慰這個敏感的小丫頭,用被子將頭一蒙,就這麽睡了。
次日清晨,住在書房的方原在耀眼的陽光照射下醒了過來。
他起身伸了伸懶腰,收拾齊整衣飾,找來七嫂詢問,“七嫂,小苑她昨日沒事吧!”
七嫂端了一盆熱水來給他梳洗,口中念叨著,“她昨夜哭到了三更天才入睡。唉!小少爺若不喜歡她,買她回來做什麽?”
這其中的原委是說來話長,方原也無心解釋,洗了臉,又交代七嫂說,“七嫂,我給你取些碎銀子,你陪著小苑去買些女兒家用度的玩意。”
七嫂唯唯諾諾的去準備早膳,方原進了房間,見小苑還在床上,沉睡未起。
他掀開紗帳,坐在小美人的香榻前,凝視著美人海棠春睡的嬌態,真是漠漠帳煙籠玉枕,粉肌生汗白蓮香。
方原越瞧越是喜歡,伸手想去撫一撫她猶自帶著些些香汗的粉臉兒,卻見到小苑輕輕的呻吟了一聲,似乎要醒過來了。
方原忙起身出了房間,正要出門,卻聽見一陣“咚咚咚”急促的敲門聲傳來。
“這麽早誰會來?”
方原猛地一驚,心生不祥的預感。
七嫂去開了門,卻見到田弘遇和三十余個全副武裝的錦衣衛魚貫而入。錦衣衛領頭的人方原認識,正是他名義上的頂頭上司,百戶李達;還有一人方原也是見過,卻沒說過話的,是錦衣衛千戶衛所的千戶,張行成。
在三人身後的,有方原的兩個兄弟,新任小旗景傑,還有剛被撤了小旗之職的秦展。
沒想到田弘遇的消息竟如此靈通,自己昨日剛回了京城,今日一大早就領著錦衣衛殺上門來。
張行成、李達都是方原的直接上級,兩人齊齊前來,那或許就是代表錦衣衛的立場和態度了。
田弘遇雙手負後,信步到了方原身前,冷然說,“方總旗,我已等你數日了。”
方原回京一行帶著金子和美人,比田弘遇要慢上不少,田弘遇早了數日抵達京城。
方原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與他應付說,“國丈爺帶著這麽多錦衣衛來做什麽?”
田弘遇似笑非笑的瞧著他說,“方原,你犯了五條死罪,惹得陛下是雷霆大怒,簡直是罪該萬死。”
“五條死罪?”
方原愕然不已,田弘遇會在崇禎面前進讒言,那是在他的預料之中,但編排出五條死罪,那就匪夷所思了,“請田國丈賜教,我洗耳恭聽。”
田弘遇淡淡的說,“其一,勾結桃花園主徐華,私收金子、美人等賄賂,
妄圖截留本該進獻皇宮的名妓陳沅;其二,訛詐江南文人錢謙益等人過甚,訛詐不成,還火燒絳雲樓,激起蘇州府民變;其三,私吞皇宮內庫的皇銀;其四,謊報擊殺後金韃子的戰功;其五,當眾吟亡國之詩,口出亡國之語,詛咒大明國運。” 田弘遇逐一說了回京後栽贓給方原的罪名,方原聽了是倒吸一口涼氣,暗想,“這五條罪名,條條都是死罪啊!”
他這才知曉,落入了田弘遇,還有錢謙益等人精心編織的圈套裡。這些罪名裡,至少收受賄賂、激起民變、口出亡國之語這三條,肯定是田弘遇與江南那些東林黨人合議過後羅織的罪名。
這些人不愧個個是玩政治的官場老油條,條條都摸準了崇禎的心思,也打中了方原的死穴,務必要致方原於死地。
方原強掩著震驚,怒極而笑,“國丈爺真是煞費苦心,其實一條也足夠要我方原的命,何須五條?”
在邊上久不說話的秦展突然開口說,“國丈爺,這次江南之行我也是一同去了的,方總旗忠心為國,對江南文人的反擊也是那幫人口出狂悖之言,方總旗是忍無可忍,這中間或許是有誤會吧!”
景傑也開口說,“我可以作證,方總旗以少勝多斬殺後金韃子是確有其事,絕非虛報戰功。”
方原感動的望著二人,在這個生死關頭,不落井下石已是萬幸,能雪中送炭的就是真正的兄弟!
田弘遇斜斜的瞧了二人一眼,衝錦衣衛千戶張行成,百戶李達使了個眼色。
李達以鞭子指著秦展、景傑二人,厲聲呵斥,“我們是奉北鎮撫司之命來勘察方原,這裡有你二人說話的分?立刻給我滾!”
秦展換在平時肯定就默不作聲了,但方原對他有提拔大恩,這幫人明顯是要致方原於死地,他是不能不鼓起勇氣,繼續仗義執言,“李百戶,縱然是錦衣衛勘察方總旗,我們的證詞也是一方說辭,總不該偏信田國丈的一面說辭吧!”
“你算什麽玩意,和田國丈比,田國丈一根手指頭都比你腰杆子粗!”
李達見他還在頂撞,狠狠一鞭子抽在他臉上,頓時打得皮開肉綻,左臉被打出了一條鮮紅的血印。
秦展捂著臉頰,在一眾錦衣衛的虎視下,卻不敢反抗。
方原見秦展為了自己而被打,頭中猛地一炸,衝上前就扯住李達的衣領,狠狠的拽著,“李達,你敢打我兄弟?!”
方原乃是司禮監方正化的義子,在審定他罪名之前,李達對他再不滿,也不敢衝他動手,重重的推開了他,又厲聲說,“秦展、景傑二人與方原勾結,來人!將二人押入詔獄, 先杖責五十,再嚴刑拷問。”
幾個身強力壯的錦衣衛將秦展、景傑二人死死的押了,拖了下去,木門外傳來秦展、景傑大聲喝罵的聲兒。
方原氣得是咬牙切齒,指著李達面門說,“李達,你在找死!你敢打他們一下,將來我方原一定十倍奉還!”
李達嚇得是不敢與他對視,稍稍的退了兩步。
田弘遇冷笑著說,“方總旗,好大的威風。張千戶,給我搜,瞧一瞧方家有沒有金子。”
李達在張行成的示意下,喝令錦衣衛開始搜查方原的四合院。
如狼似虎的錦衣衛挨個房間的搜查,包括方原的房間、七嫂的房間,廚房,雜物房,甚至曹化淳的套間也沒放過。
曹化淳心知今次方原闖下的禍事,也沒有阻攔錦衣衛的強行搜查。
方原存放在房間裡的四個裝著金子的大箱子被翻找了出來,他家中的幾十兩金子,還有百余兩銀子,連曹化淳擱在房間裡的一千兩銀子也被搜了出來,一起擺在四合院的院子裡。
幾個錦衣衛花了一個時辰清點了箱子裡的金銀,向百戶李達匯報,一共搜出三萬五千令五十兩金子,還有一千一百一十二兩銀子。
李達恭恭敬敬的向田弘遇、千戶張行成回報了,等著二人的指示。
田弘遇冷冷的說,“還少了一人吧!徐華送給方原的小美人呢?”
李達忙衝進房間,將躲在房間裡的小苑給強行的拽了出來。
“放開我!”
小苑掙扎、哀求的聲兒不斷傳來,“公子,救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