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壽終正寢的老人送終,那是喜喪,打心裡,不會那麽哀傷。
給本應該正值壯年的大將軍送終,則不免讓人有些唏噓悲戚。
秦瓊是改變孫享福在這個世界裡的命運的人,沒有他,或許,當年一不小心冒出了頭的孫享福,就會被滎陽鄭氏,或者太原王氏的人輕易的弄死。
獲得了他的庇護,然之後又通過他獲得了李世民的庇護,孫享福才能在世家製霸一切的時代活了下來,從而慢慢累積力量,擊垮世家,打造出如今這個大唐的局面。
所以,孫享福一直都比較感激秦瓊,這些年來,也一直以晚輩之禮待他,算是他在這個世界少有的,能夠有親情寄托的人。
雖然這一路上,孫享福做好了許多種他即將離世的心理準備,但真正看到他閉上雙眼,整個人在輪椅上軟垮下來的時候,孫享福的淚水,還是止不住的從眼眶中滑落了下來。
比它哭的更醜的是李世民,用捶胸頓足,撕心裂肺等詞語,都不足以形容,或許,他這是哭給朝中的大臣,或者長安城的百姓看的。
但是,孫享福更願意相信,他是發自內心的。
從這麽多年和李世民的交往中,孫享福還是可以看的出來,他算是一個比較感性和念舊的人,那些在艱難時刻,幫助過他的人,即便過世了很多年,都會被他念叨,否則,就不會有歷史上魏征的事情,也不會有長孫皇后死後,他每日都要在宮牆上瞭望一陣的觀望陵。
“陛下,臣奏請在皇城公園之中,建立一座凌煙閣,將我大唐開國以來的有功之臣的雕像,豎立其中,將其平生功績,書寫行文,雕刻成碑,以供後世瞻仰。”
歷史上的凌煙閣,是貞觀十七年的時候,因為李世民懷念早前和自己一起打天下的功臣,而修建的,不過那只是皇宮內三清殿旁邊的一座小樓,並不算有多大氣,平民百姓也接觸不到,是他個人悼念故友的一個去處,此後,經過後面各代帝王不斷的增補,人物也逐漸的多了起來。
孫享福覺得,真正要凸顯出它的價值,還需要做的更大氣一些,讓全民都能感受的到,朝廷對於像秦瓊這樣於國有功的大臣的優待,沒有他們一次次的血戰,打下大唐江山,就沒有今天這個美好的時代,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他們當年南征北戰,打下的基礎上。
而如果像歷史上那樣,用紙作畫像,以現在的裝裱保存技術,未必能保持多久,這樣,後世就完全看不到原版人物畫像了。
但如果采用石雕刻不同,選上好的石材雕刻成型,上漆保護,只要不人為的毀壞,可以輕易的保存上千年,一直使用原版,才能更好的保證其不失真。
李世民聽到孫享福的這個提議,總算是停止了哭泣,摸了摸眼淚道,“正明此請,正合朕意,此事便交由承乾親自負責吧!”
給誰立,不給誰立,這其實是個很講究的問題,目前來說,孫享福的建議,是給死去了的人立,這樣,對於活著的人,也是一種激勵。
平生事跡會被雕刻在石碑上供後人瞻仰,那麽,活著的人,就會爭取做出更多的功績來,並且會更加注意自己的個人形象,希望自己在後世能留一個好名聲。
不過,此刻李世民正處在傷心時,孫享福就不多提了,將秦瓊的遺體送回秦府之後,自然有朝廷禮部的官員,來負責發喪,入殮,畢竟,秦瓊是公侯,喪葬全部都由朝廷負責,一般還會有諡號,和一些追封,就看李世民怎麽定了。
孫享福在秦府交待了秦懷道一番待人接物的事情之後,就去了虞府,他此前沒有讓虞秀兒跟著去海外,所以,這一兩年,虞秀兒都是在長安,正兒八經的管理著太樂司,虞世南也算是在她的陪伴下離世的。
李世民給虞世南諡號‘文懿’,並且賜了太子少保,金紫光祿大夫,禮部尚書,永興縣公等好多官爵頭銜,此時他過世不過十多天,現在,正用一副密封的玻璃棺材裝著,停柩在家。
現在,這種純透明的厚玻璃棺材,已經是公侯的標配了,它能讓人看清死者的儀容,並且,讓所有人知道,他們這些有身份的人,也並沒有帶什麽陪葬品。
按照這個時期的下葬規矩,一般會擱棺十幾天,像虞世南這樣的公侯,甚至要幾個月,除了是要等待下葬的吉日之外,還要供一些從遠方趕來的親屬,學生故交等前來吊唁。
孫享福,也算是隔著棺木,見了虞世南最後一面,它的遺體都塗抹了蠟,不會腐壞,勉強能看清面目,這方面,古人自有一套手法。
念完自己的吊唁詞之後,孫享福就跟老丈人虞昶商量起了怎麽書寫虞世南平生功績,以便之後入凌煙閣刻像雕碑。
至於虞世南生前的那些手書,虞秀兒早就已經全部將其收好了。
稍後,會想辦法用比較先進的技術進行裝裱,或用石碑拓印,盡可能的將原版真跡保留下來,這方面孫享福早就跟她有過溝通。
一連在虞府和秦府忙碌了三天,孫享福才第一次進入了完全修建好之後的大明宮,作為這座宮殿的設計者之一,孫享福對他的內部構造,自然是比較熟悉的。
請孫享福來的,是李承乾,至於李世民夫婦,現在基本每天都陪在李淵的身邊,太醫署雖然沒有明說李淵的狀況,但大家都知道,應該是過不了今年冬天的了。
對於這個混到吃飯都需要用注射器打流食了,還整天要在嬉樂園,看各種歌舞戲劇表演的老頭,孫享福也是服氣了。
要說這個世界誰沒有白活一回的話,首推李淵。
從他退位當了太上皇之後,大唐所有能夠享受到的頂尖娛樂項目,他都享受了一遍,十幾年時間,他至少臨幸了一兩百個秀女,子女的數量,比歷史上多了一倍多,搞的李世民現在要給他的那些兄弟們封爵位的時候,都需要頭疼用什麽樣的封號。
當然,李世民自己也沒有閑著,光是兒子,這幾年就生了二十幾個,同樣比歷史上多了一倍多,反正這個時代,沒有什麽避孕之說,只要男女雙方功能是正常的,就會一直生。
當然,這也導致了一個新的現象出現,那就是大唐的王爵不值錢了。
以前的時候,那些王子成年了,至少都能夠獲封一個州刺史,現在卻不會了,因為大唐的州刺史也是很值錢的,尤其是中原地區,能夠管理數萬戶的中上州。
所以,現在,這些王爺最多能因為母妃的身份地位,而掛一個州刺史的名頭,甚至是州長史的名頭,能不能掌握實權赴任,還得看能力,至於那些母妃身份較底,只是封二字王的,直接就沒有封官職。
他們要和普通人一樣,到學校學習,憑學習成績和實習的時候體現出來的工作能力,自己爭取職務,可以入仕做官,也可以做技術研究人員,甚至直接去經商開辟產業,皇家除了給他們提供良好的教育,和比較優質的生活保障之外,不會再賦予他們其它東西。
目前朝堂上,在能力上面能夠獲得朝臣們認可的王爺,只有兩個,一個是嶺南道大總管魏王李泰,一個是山南道大總管吳王李恪。
他們現在都是在長安遙領職務,而且,還掛著政事堂平章事的職稱,參與國家政治機要的決策。
其余一些在山南道讀書種稻,然後成年就藩的王爺,如最早的李元景,李元昌之流,都有一些調動,混的最好的,也不過是上州刺史。
所以,孫享福來到東宮的時候,迎接他的,是李承乾,李泰,李恪三兄弟。
見禮之後,孫享福沒有多跟他們三人客套,直接去了李承乾的書房就坐談事情,首先就是李承乾說了凌煙閣的建造規模,以及他最終請示過李世民之後,擬定的名單。
這些事情對於現在的大唐來說,基本沒有多大難度,由見過這些人的閻立德,閻立本兄弟,先以比較立體的形象,將各位去世的大臣壯年時期,最英武的畫像畫出來,再讓雕刻匠,依照比例雕刻,最後上漆上色就算完成了。
至於平生事跡,和功勞之類的,會有這些大臣的後人和朝廷吏部,禮部,按照以往的考功簿,來最終擬定,找褚遂良這樣的大家行文雕碑,當然,少許的藝術加工,和皇帝的誇獎之言,也是有的。
很快,話題就轉到到了政事上,李承乾道,“父皇打算明年,將整個南亞地區並入大唐,同時開始找波斯算總帳,他們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抵押給我們大唐的了,必須要作出最終決定。
不過,如此一來的話,咱們大唐,就將面臨三千多萬比較貧苦的新增人口,以及將近兩億貫的壞帳,同時,也會正面對上大食和拜佔庭帝國。
老師從海外走的一趟之後,對於各方面情況比較了解,可有教我?”
五年的時間,夾雜在中亞到西亞地區的小王國,基本被大唐收編完了,滅掉天竺和波斯之後,唯一的遊牧民族帝國大食,就只有拜佔庭和大唐兩個可以搶劫的對象。
大唐是一頭誰也不敢惹的猛虎,大食,則是一條永遠處於饑餓的狼,拜佔庭,更像是一條被逼到牆角了的狗,它會咬人,但是,他的兩個敵人,都不是他能咬的動的。
作為這個世界上,唯一還清了大唐欠款的遊牧民族宗教政權,大食已經被大唐選定為了終極一戰的目標,這是它的民族特性決定的,大唐不允許他們那種狂熱的宗教信仰,和侵略搶劫的民族文化存在。
所以,一年多以前孫享福出海,其實,也是全面考查一下,大唐並入南亞,以及西亞部分領土,與大食,拜佔庭展開終極一戰的可行性。
“耽摩道的發展情況很好,已經不亞於早前幾年中原的州道,玄奘法師的信徒,現在已經遍布整個南亞地區,他們這些年人,接受了以人為本的新佛學哲理的同時,也在努力的學習漢文化。
尤其是南部沿海諸多與天竺對抗的王國,其國內各個教派,在這幾年的數百場辯經大會中,全部輸給了玄奘,其國內民眾,現在更加推崇玄奘宣講的佛學哲理,都有並入我大唐的意願,咱們一旦準許並入,那麽與之相鄰,同樣受到玄奘宣講的新佛學哲理影響的天竺,則必然大亂。
因為,他們本國的百姓,早就十分眼饞耽摩道百姓的富裕,並且不再信奉那些因為要支持戒日王的統治,不斷剝削他們的本國宗教。
只要他們一亂,咱們就可以用維和,或者回收欠款的理由,進軍天竺。
因為,婆尼死後,天竺內部早就因為富人和青壯生產力的大幅度外流,而變的窮困潦倒,就算咱們不催戒日王還錢,他也根本打不起仗,平不了亂,只要咱們的軍隊實際的控制了天竺,戒日王基本就可以送到長安來當個居家富翁了。”
歷史上的玄奘, 是一個人在戰鬥,他的驚天才能,驚豔了整個世界。
現在的玄奘,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的背後有大唐,有劉弘基這個要什麽資源,就給什麽資源的耽摩道大總管。
所以,他的光亮,比歷史上,還要閃耀,非常完美的幫助大唐,完成了大戰略布置。
在佛家來說,這也算是他的一份大功德,因為,有了他的存在,整個南亞地區,不知道少死了多少人。
孫享福在耽摩道見到他的時候,跟他聊了很多,後續,大唐對於整個宗教信仰比較泛濫的南亞地區的控制,都要較大程度的借助於他。
因為,在聽過了他所宣講的新佛學哲理之後,孫享福基本可以認定,它是無害的。
這是一套呼籲以人為本,引導人心向善,強大內心,對抗恐懼,理性看待信仰的哲學體系,它的特性,已經完全不同於以往的各個流派的宗教,更像是一種以因果為基礎解釋一些的哲學,或者心理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