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卿顏有些疑惑,雍京可是是非之地,她在雍京早已經沒了親人,曾經的朋友也應該不會再聯系了,再說也聯系不上?那會是誰給她寫了封信?
不過當她看見那信封上的蒼勁又飄逸的字跡時,便恍然明白過來。
是他。
燭光搖曳,暖橘色的光將周圍照亮,同時亦將花卿顏手中的信照亮。
看著“卿顏親啟”四個字,不知為何花卿顏竟然有些膽顫,心卻是砰砰砰快速的跳動起來。花卿顏不知在想些什麽,竟是將信湊到鼻子前聞了聞,那一瞬間花卿顏似乎聞到了一股淡雅冷冽的竹香,像是她在雲書墨身上聞到過的味道。花卿顏想,果然是這個人,就連信上都沾染上了他的味道。
花卿顏懷著莫名情怯的心情拆了信,一字一句仔仔細細的閱讀起來。信上倒是沒說重要的事情,無非就是雲書墨已經平安回到了家中,又說了雍京和朝陽鎮的溫度差距大,等等無關緊要的話,就像是閑話家常一般,花卿顏沒有瞧出半分重點。倒是雲書墨再最後提了句,讓花卿顏好好收著自己送的玉簪,還特意強調要她拿出戴戴,若是旁人問起,隻說是他送的,戴自己相公送的東西,絕對不會遭人口舌。
看著那明晃晃的相公二字,花卿顏的臉瞬間便紅了,熱氣騰騰的往上冒,她覺得自己被丟進了蒸籠裡蒸了一遍。
“這個雲書墨,沒想到臉皮如此之厚!”
花卿顏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回過頭就發現花碧落不知何時進了屋,正站在她身後湊過來瞧她手裡的信呢。花卿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讓自己因為那兩個字有些莫名雀躍的心淡定下來,隨後她又一愣,有些心虛的看了花碧落一眼。
不過花碧落根本就沒瞧見花卿顏的小動作,依舊在對花卿顏手裡的信評頭論足:“這個雲書墨真是奇怪,信上都寫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他究竟是想告訴姐姐什麽啊?”
花碧落跟著花卿顏學了不少字,基本上都已經認全了,只是有些還不會寫,所以讀信對她來說一點難度都沒有。
“看完了麽?”花卿顏揚了揚信紙笑著說,“看完了我可收起來了,畢竟認識一場,人家是把我們當朋友才給我們寫信,也算是有心。”
花碧落在花卿顏面對坐下,撐著下巴一瞬不瞬的看著花卿顏說:“不是我們,是你啊,雲公子這信裡可隻提到了你,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花卿顏已經打開宣紙,磨好了墨打算給雲書墨回信,聽花碧落這麽一說,回想雲書墨信上的內容,突然間有些尷尬,還沒等她想好說辭呢,就聽花碧落又說:“瞧瞧人家雲公子還惦記著你手上的傷呢,還叮囑了你一定要小心,瞧瞧人家這份心,姐姐,我怎麽瞧著這麽不對勁呢?”
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花卿顏若是還沒有聽出花碧落話裡的意思,那絕對是燒壞了腦子。想到花碧落說的那種可能,花卿顏又紅了臉,心跳亦是加快了不少。可她不願意承認,故意板起臉,敲了敲桌子嚴肅的說:“給姐姐我研磨,沒見我正回信麽!你這丫頭真是越發的調皮了!”
花碧落跟在花卿顏身邊這麽多年,怎會不明白她在想什麽。不過她也知道自家姐姐臉皮薄,這會兒估計羞的厲害呢,也就順著花卿顏的意思沒有再打趣,老老實實的給她研磨。
屋子裡瞬間又安靜了下來,花卿顏聽到院子裡孩子們歡快的笑聲,看著漸漸被小字填滿的宣紙,嘴角揚起一絲弧度。
花碧落靜靜的看著她,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一時間有些感慨。
這大概是自從商家退婚之後,花卿顏露出的第一個幸福的笑容,這讓花碧落的記憶一下子又倒回了那雍京城,閃過了花卿顏一臉嬌羞跟在商悠揚身邊的情形。
商悠揚送給花卿顏的金簪已經被當了,她陪著花卿顏去的。那天花卿顏在當鋪毫不猶豫的將金簪交給掌櫃的時,花碧落忍不住看了看花卿顏的表情。那是她見過的前所未有的冷靜,就好像在花卿顏的眼裡,那支金簪不過就是尋常能換成的物件,沒有任何的念想,不屬於任何一段美好的回憶。
花碧落歎了口氣,心想也對,商悠揚做得如此絕情,金簪留著又有何用呢?恐怕那段回憶對於花卿顏來說,也不再美好了,連去回想的價值都失去了。
晚上伺候孩子們睡著之後,花卿顏本想去廚房尋個機會進空間瞧一瞧,哪知打開房門就看到了站在院子裡的胡輕。胡輕似乎是在等她,見她出來便朝她招了招手。
花卿顏掩好房門走過去,就聽胡輕說:“雍京給你來信了?”
花卿顏下意識的點頭:“對。”
胡輕定定的看著她,兩人四目相對,就好像要通過花卿顏的眸子看穿她的心思一般。不知為何,被胡輕這般看著,花卿顏莫名有些心虛,她微微偏了偏頭移開了視線。
看到花卿顏的反應,胡輕默默歎了口氣,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這雲書墨到了這靠山村,遇上這花卿顏,定會將花卿顏現在的平靜安全的生活攪得一團亂。而且,雲書墨是何人?當朝的睿王,皇親國戚,嚴格算來,他也算是花卿顏的仇人。他知道花卿顏想要過安定的生活,但也不會放棄報仇。可若往後當花卿顏知曉雲書墨的身份,一面是兒女私情,一面是滅門之仇,花卿顏心中的痛苦怕是能將這瘦弱的姑娘折磨死。這也是胡輕最不願看到的。
“丫頭。你聽不聽我的話?”胡輕說。
花卿顏看著胡輕無比嚴肅的表情,愣了愣,又點點頭說:“胡叔叔是我父親的摯友,又對卿顏關愛有加,卿顏早已經把叔叔當成是爹爹,自然是聽您的話的。”
“既然如此,雍京的信你不要回了。”胡輕鄭重道,“你與雲書墨本就不該相識,那人不是你我能高攀的,卿顏你……”
“叔叔,”花卿顏打斷胡輕的話,“叔叔是否對雲公子有誤會?我與雲公子只是朋友,再無其他的關系。難道,我和他之間的差距,連朋友都無法做麽?”
不知為何,花卿顏一聽胡輕說要她與雲書墨斷了聯系,她心中就一陣難過,一時間忘了禮節竟是打斷了長輩的話,語氣也急切的些,最後一句竟然像是抱怨和質問。花卿顏說完便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又瞧了瞧胡輕那似乎陰沉了許多的表情,抿了抿唇,不知該說些什麽了。
胡輕此刻到真是有些恨鐵不成鋼,他不想花卿顏與雲書墨接觸,但又無法說出雲書墨的身份,他知曉雲書墨的能耐,倘若今日他將雲書墨的身份說出來,那麽第二天必定會傳到雍京雲睿王的耳裡,到時候,事情如何發展就不能他能掌控的了。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語氣又嚴厲了幾分:“你可知他究竟為何來找我?”
花卿顏被問得又是一愣,她當然知道,當初還因為雲書墨隨自己回靠山村真正的目的是找胡輕給他兄長看病,還莫名的生了一股怨氣呢。而且雲書墨走之前,她不是還幫著他向胡輕求藥麽,雖然她是真的沒說什麽。不過胡輕為何又問起,難道事實並非如此麽?
“難道他不是來求藥治病的麽?”
“求藥是沒錯,可不是治病。”胡輕道,“他來是為了求解藥,他兄長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花卿顏有些不明白,或許是雲書墨覺得此事越少人知曉越好,才刻意的隱瞞,沒什麽大不了的。可為何她卻覺得胡輕格外的在乎生病和中毒這兩者之間的差別呢?難道胡輕在埋怨雲書墨的隱瞞?不願意在陌生人面前透露實情, 這是人之常情啊,有什麽好埋怨的,有什麽好計較的呢?
胡輕看著花卿顏那一臉的茫然恨不得上前狠狠的敲敲她的腦袋,將她敲醒了。平時那般聰明的姑娘怎麽這會兒就犯糊塗了呢!他跺了跺腳,咬牙切齒的說:“你怎麽不想想,究竟是什麽身份才會引來人下毒?而且那位中的可不是一般的毒,連我都沒有把握能配置出解藥來!你覺得那雲書墨的身份簡單麽?若是尋常人家的公子少爺,能接觸到如此難解的劇毒麽?”
“雍京雍京,你自己是從雍京出來的,就憑雲書墨的氣度他能是尋常人家的少爺麽!花卿顏你動動腦子,你是什麽身份,萬萬不能再跟雍京來的任何人有來往了!”
胡輕越發的嚴厲,那因為激動而尖銳起來的話語就像是一把尖刀狠狠的扎在花卿顏的身上,她張了張嘴,卻是發現自己沒辦法辯駁什麽。正如胡輕所說,雲書墨的身份必定不簡單,而她現在最最不能接觸的便是身份成謎的人。
她的心情突然低落起來,垂著頭,想著自己的那封回信必定是寄不出去了,她要將所有的危險都隔絕在外,在沒有洗脫罪名,報完仇之前,不能再出任何的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