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境,明而無形!
心無其心,形無其形,物無其物!
單此三句,道心玄微已不在莊子的坐忘之下!
徐佑身處虛境當中,那種感覺,就像是一葉一菩提,一沙一世界,意識似乎和身體完全剝離,可以用上帝視角清楚的察覺到體內的一切氣脈運行。
人身寶庫,自成天地!
神乎其神,眾妙之門!
曾經以為完全被吞噬的白虎勁隻余沙粒大小的一點點,發著微弱之極的金白光,藏在丹田氣海裡瑟瑟發抖。圍繞在它外面的是黑色的玄武勁,濃鬱仁和,綿延不斷,如同避風港將白虎勁牢牢遮蔽在羽翼之下。而在玄武勁的周邊還有成黃色的若水訣,也就是黃麟勁的氣息,散落在十二正經之內,星星點點,若有若無。至於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朱雀勁,卻像捕獵時的豹子,埋伏在暗處隨時準備發出致命一擊。
支離破碎,搖搖欲墜,一塌糊塗,朝不保夕!
這就是徐佑體內氣海的真實寫照!
簡單來說,虛境,其實就是神照之術,以神凌駕雲巔而明照萬物,可以將體內氣息具象化,也可以將這一切歸於無形,比起其他功法的內觀術要高出無數個層次!
現在的情況,就像是幾根空心的蘆葦杆支撐著高樓大廈,全靠著五符勁源出一體,相生相克,才能勉強維系著脆弱的平衡,但這種平衡如同踩著刀尖跳舞,只需要放上去一根發絲就會墜入萬劫不複的地步。
徐佑越看越是心驚,他能活到現在,也真是神仙保佑。若非寧玄古修為高深,道法精妙,又深諳五符勁的底細,就是吃上一百顆定金丹,恐怕也無濟於事。
從虛境之中退出,徐佑隻覺得周身舒泰,並無絲毫的疲憊,睜開眼,先看到清明帶著關切的眼神,輕笑道:“大吉大利,這番辛苦總算沒有白費!”
清明眸子裡的驚喜一閃而逝,臉上卻還是保持著平日的淡然平靜,躬身道:“賀喜郎君!”
徐佑站起身,舒展下筋骨,道:“道阻且長,不過入虛境而已,何喜之有!”
“路雖彌,不行不至!”
清明用了荀子的名言,道:“虛境乃道心玄微的第一道山門,既得其門而入,自不會無功而返。”
“但願如此吧!”
沐浴、更衣、用膳,徐佑神色清爽,煥然一新。兩人對面而坐,泡了壺青雀舌,悠然品味,偷得浮生半日閑,比起虛境裡的誅心和掙扎,這裡無疑才是真正的人間仙境。
清明突然問道:“虛境,是何等的景致?”
徐佑苦笑道:“不提也罷,個中凶險,遠勝你我之前的預料。”說著大致講了講經過,又從懷裡摸出守心木牌,“若不是它,我就折在袁青杞的手裡,沉淪幻海,再回不到這塵世了!”或許覺得和徐舜華的逸事有悖人倫,並且那個突兀出現的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太過邪門,因此沒有和清明提到這些。
“如此說來,冥冥中自有天數,當初郎君只要了這木牌隨身,一飲一啄,莫非前定!”清明其實察覺到徐佑對前景不太樂觀,抓到機會就給他洗腦安心,道:“天數在郎君,所以隻用了九日就突破虛境,這是觀妙真君魏元思也做不到的事……”
徐佑搖搖頭,道:“魏元思自幼在天師道長大,對眼耳鼻舌身意的六欲沒有太大的執念,所以面對虛境的山門,抬腳即可跨過。之所以閉關五年還未能練成,必定是因為無境或空境有極大極大的難題無法破解。我心中所慮,正在於此!”
清明還待再勸,徐佑笑道:“好了,只是跟你發個牢騷,
走到這一步哪有回頭的道理?我自會以不悲不喜、無勝無負的心態去應對,不要太擔憂了!不過,如何由虛入無,由神化氣,咱們還得仔細參詳參詳……”有了神照萬物的經驗,可以做到對症下藥。閉關前何濡清明曾經有過各種各樣的猜想,也制定了各種應急的對策,可那畢竟是盲人摸象,單憑絕頂聰敏的智慧設計的預案,現在知己知彼,更能做到對症下藥。
徐佑描述了虛境裡看到的氣海景象,清明怎舌不已,他貴為小宗師,青鬼律也是天下絕品的秘法,卻也只能感知氣息的行跡,不能明視萬物,如畫在目。
僅此一點,高下立判!
“還是按道心玄微的心法修煉,先通關展竅為好!”
清明認為穩妥起見,最好按部就班,道:“只要郎君重新感應到真氣,就可以慢慢積少成多,等化去體內多余的五符勁,然後再練氣固本,以求陰陽交會,逐品提升,別說小宗師,就是大宗師也近在咫尺了……”
徐佑否決了這個提議,道:“廟裡住著幾個惡霸,外來的和尚不好念經啊!再互相之間打起來,廟怕是要被拆了!”他頓了頓,歎了口氣,道:“我們哪裡還有按部就班的時間?”
“那怎麽辦?”
饒是清明經歷過無數劫,可面對這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棘手危局也無計可施。想那魏元思何等驚才絕豔,閉關五年,尚且沒有克竟全功。徐佑的狀況比魏元思複雜百倍,體內四道同源卻又互鬥的勁氣,就像纏繞在脖子上的鉸鏈,隨時會要了他的命!
既不能徐徐圖之,又找不到終南捷徑,翻來覆去,還是只有一個字:
難!
徐佑仰躺在床榻上,雙手枕在腦後,望著圓整平滑的屋頂,心裡卻想著當初郭勉究竟動用了多少人力,才開鑿出這樣近乎完美的密室。三萬兩白銀不是小數目,這樣送給他背後不知藏著怎樣的心思,江陵王手握兵權,深受安子道信任和重要,太子坐困金陵,無枝可依,等到安子道駕崩,主弱臣強,天下必然大亂。
亂中求存,到了那時,他的機會就來了!
可前提是,他能活到那個時候!
思緒天馬行空的駿馳遊弋,也許正是這種放松隨意的心態,讓徐佑無意間契合了某種天地間玄妙的至理,腦海裡閃過一絲明悟,翻身坐起,沉吟良久,道:“由一生二,由神化氣,魏元思走的是一條完全不同於以往的武道。而我要走的道,又跟魏元思似是而非,想活命,終歸還得從虛境之內找出路……清明,你對青龍勁有沒有興趣?”
《靈寶五符經》裡不僅藏著道心玄微,還藏著五符勁的修煉秘籍,只是這經書的來歷見不得光,五符勁的心法絕對不能流傳出去,現在也只有徐佑、何濡、左彣和清明四人知道詳情。
接下來整整三個月,徐佑不斷的嘗試各種可能性,卻始終徘徊在丹田氣海之外,無法真正的由神化氣,還有幾次冒險,差點引發體內的真氣失衡,唱一首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慷慨悲歌。
不過,有失必有得,人在重壓之下會爆出超越極限的潛力。徐佑於死路盡頭叩開了道心玄微的山門,卻又困在山腳無法往山頂攀登。對別人而言,最多學不成玄妙之極的武功,可對徐佑來說,一年內練不成道心玄微,就只有中斷這次奇特又充滿了想象力的重生之旅。
他不服,也不想認命!
所以這三個月至關重要,他對虛境的理解和認知比起最初的時候深刻了無數倍,可以說除了沒法動用真氣,對人身這個脫胎於天地間又自成一體的小天地的探索,當今之世,僅僅次於孫冠等寥寥數人,連清明和左彣這樣的小宗師都無法和他相提並論。
萬丈高樓平地起,通俗點說,量變才能引起質變,徐佑深明其理,三個月來並不急躁,所謂失敗是成功之母,由於種種前置條件的嚴苛限制,擺在他面前的路十分有限,每失敗一次,就提高了剩下那些選項的成功率。
如此又過了兩個月,當所有路都走不通的時候,清明的沮喪已經無法再透過淡然的神色來遮掩,真正的絕望不是瞬間死亡,而是給了你求生的希望,卻眼睜睜的看著時間流逝而無能為力。
徐佑笑了起來,道:“車到山前必有路,我都不怕,你怕什麽?”他伸了伸懶腰, 在密室裡散步舒活筋骨,一直到天黑吃了晚飯,就合衣躺倒床上沉沉睡去。
這樣悠哉過了三天,徐佑才輕描淡寫的問道:“你修習青龍勁也近半年了,怎麽樣了?可有進展麽?”
青鬼律包羅萬象,如同大海,可以不動聲色的容納百川歸流。別人若有修為在身,自然沒辦法練另外一種武功,可清明不同,他無陰無陽,無性也無欲,不偏不倚,不過不及,是天地間絕無僅有的中正平和之人。
聖人總說中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或許清明才是唯一一個可以以至情至性而達到中庸境界的人!
“略有小成,可也只是小成而已!”清明還沒明白徐佑這段時日讓他潛心修習青龍勁的目的,不過以他的天賦和小宗師的實力,登堂不易,入門卻並不是太難。
“小成即可!”徐佑盤膝坐於床榻中央,雙手以極其複雜的形態結成道門反天手印,坦然道:“打我一拳!”
“什麽?”清明愕然。
“以青龍勁氣,入我氣海!”
清明何等人,立刻明了徐佑的用意,急聲道:“萬萬不可!”
“沒什麽萬萬不可的……”徐佑笑道:“既然廟裡的惡霸整治不了,不如再來一個湊湊熱鬧。窮則變,變則通,大衍之數五十,多了個青龍勁,就能多出無數種變化。清明,我有預感,或許,我的生路,就藏在這變化當中!”
(非玄幻,也不會寫成修仙,最多高武。並且武功只是裝逼需要,不是重頭戲,後面也不會有太多,勿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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