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加裡安的報道鋪天蓋地的從巴黎席卷而過時,在聖安東尼街的他也沒有閑著,開始為後面可能發生的情況做好準備。在他的軟磨硬泡之下,左拉終於答應了他的要求:把槍借給對方。
他走到了最裡面陰暗的雜物間,翻開了一堆的廢棄用品,悶頭在裡面尋找著。
“你確定要這麽做嗎?”
“當然。”
左拉從最裡面的雜物裡小心翼翼的找出一個塵封的木盒子,看起來像是許久沒有開啟過,覆蓋著一層灰白色的塵埃。手指輕輕的撫摸過上面,留下一層清晰可見的印痕。
他把小巧卻厚實的木匣子擺放在桌面上,然後慢慢的打開。一把全新的,沒有半點使用痕跡的法國1854式轉輪手槍,還有一盒黃紙包裹著的子彈,在陽光在散發澄亮的光澤。
左拉把盒子推到了加裡安面前,解釋說道,“之前巴黎時局動蕩,這原本是我之前買來防身的,後來派不上用場了,我就把他放在雜物堆裡,一次都沒有使用過的武器。全新的1854式轉輪手槍。”
“也就是說裡面的子彈也沒有問題?”
“完全沒有問題,但是你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我之前說的話。你真的有必要這麽做嗎?”
“我是覺得有備無患。”
加裡安拿起盒子中的轉輪手槍和黃銅子彈,他將嶄新的轉輪手槍擺放在一邊,取出了其中一顆子彈,並且謹慎的把彈頭和彈殼分離。之後將裡面的黑火藥給倒在了垃圾桶裡。
左拉站在一旁,不解的問道,“等等,加裡安,你這是要幹什麽?”
“為可能發生的決鬥做準備啊。”
加裡安擔心子彈裡的火藥沒有弄乾淨,用清水將子彈重新了一遍,再由抹布認真的將彈殼擦拭乾淨,最後將彈頭進行重新填裝,為了預防拿錯子彈,他還將彈頭部位用刻刀削掉一部分,作為記號。
“好了,大功告成了。”
加裡安呼了一口氣,他把子彈擺放在手心裡,認真的觀摩一陣子,確定沒有問題之後,再擺放在桌子上。
加裡安說道,“雖然你考慮的很周全,但如果戈蒂耶閣下真的壓抑不住憤怒,跑來找我們對決,到時候該怎麽辦?總不能說硬著頭皮上吧?有沒有膽量是一回事,要不要去賭命又是另外一回事。我可不希望像普希金一樣,為了一場沒有意義的決鬥獻出自己的生命。給不願意接受新事物的老家夥們一個下馬威,又不至於玩的過火,我覺得已經足夠了。”
左拉被加裡安的話搞糊塗了,他撓了撓頭髮,不解的問道,“難道你要來一場公開的西部牛仔式的對決嗎?”
加裡安搖了搖頭,端舉著手槍認真的說道,“不是,我準備用俄國人的方式……”
他的話還沒有說話,就被一陣粗暴的敲門聲給打斷了。加裡安把桌面上的子彈和轉輪手槍都收了起來,塞進抽屜之後,左拉才站起身走過去開門。
一個陌生的老頭站在他面前,微胖的身材,滿臉的絡腮胡須。眉宇之間是憂慮的神色。
他看著面前的左拉,問道,“請問加裡安先生在不在?”
左拉還沒開口,身後的加裡安聽到門口動靜,卻直接說道,“哦?是戈蒂耶先生來了嗎?”
戈蒂耶的目光從左拉的身上掠過,集中在他身後的年輕人身上,有一瞬間他甚至握緊了拳頭,想要衝進去狠狠揍他一拳的衝動。
但最後他還是把握緊的手指松開了,
現在是輪到他低頭求人的時候。 “我們又見面了,加裡安閣下。”
戈蒂耶盡量表現出友善的態度,畢竟這一次是他有求於人家。
“戈蒂耶閣下是希望我能收回之前發表在報紙上的話嗎?”
加裡安語氣堅定的說道,“抱歉,說出去的話是不會反悔的,如果戈蒂耶閣下是抱著這個念頭來找我的話,對不起,請回去吧。”
“難道一點商量回旋的余地都沒有?”
戈蒂耶不希望自己在巴黎一眾人面前出糗,或許以後都難以在大眾面前抬起頭。
他咬著嘴唇,不死心的問道,“這原本就是一場可有可無的誤會?”
“所以保守派文人打壓我們這些新人也是一場誤會?你們不是宣稱願意為藝術殉道的信徒嗎?現在還沒有輪到讓你們殉道,一個兩個就退縮不前了。”
“可惡!”
他知道自己無法說服對方,也知道這是一場無法避免的對決, 後退他將會成為巴黎文藝界的笑柄。加裡安已經將把他擺放在退無可退的道路上。
“老實說,加裡安。你是不是打算拿我開刀,向巴黎的保守派文人宣戰?”
加裡安搖搖頭,表示對方多慮了,說道,“你在想什麽呢,戈蒂耶閣下,我怎麽可能會向巴黎的保守派文人下手呢?我只不過是跟你打個賭而已。而且,你以為你能代表整個保守派文人嗎?”
對方一副囂張的神態,讓絕望的戈蒂耶最終下定了決心。
握緊的拳頭狠狠捶在大腿上,他抬起頭,冷眼望著對方,咬牙切齒的說道,“好,我接受你的挑戰。既然你這麽認為,為了聲譽,我願意賭上性命豁出去。”
該死的家夥。
雖然戈蒂耶的心中有一絲的猶豫和動搖,但是已經被對方逼到這種程度,只能接受挑戰了。
“您真的要接受一個挑戰嗎?”
加裡安還假裝善意的“提醒”說道,“我要事先向你說明,戈蒂耶閣下。如果是我的話,當懦夫總比不幸丟掉自己的命要好,你說呢?你也一把年紀了,沒有必要再給年輕人賭上性命。”
“你不用說了。”
戈蒂耶把加裡安的話當成了激將法,他堅定的搖了搖頭,拒絕了加裡安的勸告,並且握緊了拳頭,一字一句的問道,“你到底要我做什麽?”
“很簡單。”
加裡安拉開了抽屜,掏出剛才小心翼翼擦拭的轉輪手槍,擺放在桌子上。他眯起眼睛,用一種冷漠的聲音說道,“這是一場賭概率的死亡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