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在加裡安背後的女人慢慢的浮現出身影,一身蓬松的寶藍色克裡諾林長裙將她的腰襯托出截然相反的纖細,淡青色的帽簷上點綴著薔薇花的粉嫩。更讓人驚歎的是她那如同凝脂般的皮膚,讓周圍宣稱上流社會的女子感到相形見愧。
“你是誰……”
警長被她的美貌所吸引,他也沒有參加過杜伊勒裡宮的宮廷晚宴,又從沒有在公館中受過接待,自然不會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拿破侖三世曾經的青梅竹馬,馬蒂爾德公主。
“我是誰並不重要,你要帶走這個年輕人嗎?”
“他可是服刑期內的犯人,憑什麽我們不能抓捕。巴黎警察辦案,無關人員一律滾開。”
瑪蒂爾德公主伸出五指青蔥,攔在兩人之間,一字一句的說道,“從現在開始,這位年輕人在我的庇護之下,我看你們誰敢動他一根手指頭?”
警長被惹惱了,他剛想開口叮囑屬下將無理取鬧的女人一並逮捕,卻在身後響起了令人敬畏的聲音。
“恭迎馬蒂爾德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警長看著面前一臉嚴肅的女人,然後面如死灰的轉過頭,他看見身後的是拿破侖三世的宮廷近衛,正在低頭迎送馬蒂爾德公主的到來。
原本馬蒂爾德公主是沒有這一份待遇的,但是最近因為巴黎城內治安不太平,所以拿破侖三世親自為堂妹安排了這一出。
其他人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有點遲了。”
馬蒂爾德公主神情不悅的對面前驚慌失措的警長說道,“我是熱羅姆親王的女兒,馬蒂爾德公主。警長,請問這個理由夠了嗎?還有,你擋著我的路了。”
他哪裡敢阻止公主,他連忙惶恐的退讓到一邊,低頭謝罪說道,“對不起,公主殿下,是屬下不知好歹,我……。”
對於客套話,直爽的馬蒂爾德公主並不想聽,而是一本正經的問道,“我就問你一句,這個人我要帶走,你要阻攔嗎?”
警察連忙回復道,“屬下並不是來抓人的,而是在保障巴黎火車站的治安。公主自然可以帶走。”
而波德萊爾看到這一幕,已經完全驚呆了。原本他是希望能夠通過福樓拜中間這層關系,讓加裡安能夠在公主面前露個臉。
然而面前的已經不是露面這麽簡單了,能跟馬蒂爾德公主共同乘坐火車,還得到了波拿巴王室的庇護,他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加裡安在魯昂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甚至覺得慫恿工人暴動只是一個可笑的結論罷了,哪有鬧革命的家夥會得到波拿巴王室的支持?
警長圓滑的回復道讓公主稍稍多看了對方一眼,微微頷首,表示滿意。她轉過頭對身邊的加裡安說道,“好了,你回到巴黎的第一個障礙已經掃除了,明天我會陪你去一趟梅裡美先生的家,希望能夠澄清這個誤會。”
加裡安也客氣的回復道,“一切都聽從公主殿下的安排。”
公主瞥了旁邊的警察一眼,冷聲問道,“這裡還有你的事嗎?沒有就識相的退下吧。”
警長沒有了剛開始的理直氣壯,而是拉聳著腦袋帶著其他人默默地離開,在他看來,公主沒有當場革職就已經算是格外開恩了。
臨走之前再望向加裡安,警長眼中滿是恐懼。
這位年輕人恐怕並不簡單啊。
加裡安站在一旁看完這出戲系,撇了撇嘴心中默念道,姓趙,不對,姓波拿巴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波德萊爾等人想湊上來,卻被宮廷近衛直接攔住。他隻好揮舞著手大聲喊道,“加裡安,加裡安,我們在這裡!”
聽到有人呼喊名字,公主和他的目光都集中到揮舞手臂的那幾個人身上。
而馬蒂爾德公主最終目光複雜的鎖定在喬治桑的身上,她輕聲問道,“這是你的朋友嗎?”
加裡安點點頭,“是朋友,也是恩師。”
公主側過頭對侍衛小聲說道,“讓他們過來吧。”
侍衛讓開了一條道,波德萊爾等人跑了過來,他松一口氣,緩緩說道,“你沒事就太好了,你應該在電報中說明原因的,搞得我以為你是想自尋死路。”
加裡安微微一笑,“抱歉,當時情況太緊急了,我一時半會也說明不了情況。”
波德萊爾又朝著公主鞠躬致謝,“感謝公主殿下,救了我的朋友。”
“波德萊爾先生,我從福樓拜口中聽過你的大名,久仰了。”
馬蒂爾德公主眼神厭惡的瞥了喬治桑一眼,對方似乎也注意到她犀利的眼神,露出一個勝利者的得意微笑。
兩個女人對視的一幕被加裡安看在眼中,他也沒想到喬治桑會出現在這裡,一個是熱羅姆親王的情婦,一個是熱羅姆親王的女兒。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火藥的味道。
優雅的公主忍住了憤怒,她轉過頭對著加裡安說道,“加裡安,改天我會帶你拜訪一趟梅裡美先生,今天我還有事,先跟各位告辭了。娜娜, 我們走吧。”
說完,她朝著加裡安眨了眨眼睛,在宮廷侍衛的保護之下,離開人潮擁擠的火車站。
公主前腳剛走,龔古爾便急不可耐的衝了上來,兩隻手抓著加裡安的肩膀,瘋狂的喊道,“稿子,加裡安,你的稿子在哪裡?”
“龔古爾主編,你別激動!”
“我能不激動嗎!”
加裡安做出一個暫停的手勢,哭笑不得的說道,“等等,我這就把稿子給你。”
波德萊爾笑著解釋說道,“您別責怪龔古爾主編了,這幾天他們整個出版社都要被讀者逼瘋了。《第六囚牢》一斷更新之後,兩天之內出版社的信箱就被信件塞滿了。一部分是咒罵作者的,另外大多數都是要挾出版社趕緊讓作者更新,不然他們全部退訂報紙,讓龔古爾報社喝西北風去。幸好你有遠見,用了羅斯福這個筆名。你是不知道街頭巷角多少人在罵羅斯福是個混蛋。”
加裡安趕緊把稿子塞給主編,賠笑著說道,“龔古爾主編,這是《第六囚牢》剩下的稿件,對了,這一篇是另外的,我希望能以加裡安的名字發表出來。”
“沒有問題,現在價廉這個名字已經成為報社的金字招牌了。”
龔古爾剛掃了一眼,旁邊的波德萊爾就搶著說道,“能回來就好了,我們先替你接風洗塵吧,走,先去吃點東西。再跟你說一說最近巴黎發生的趣聞。”
加裡安也被提起了好奇,問道,“趣聞?什麽趣聞?”
波德萊爾一臉嚴肅的說道,“跟你當初寫《1984》時一樣轟動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