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完這些狸子,沒了後顧之憂,我和曲赭汐便安心地再次踏上行程。
由於我隱身,他只能牽著一匹馬走到他們看不到的地方才能和我一起騎著趕路,走時也不向自己的手下交代一聲,這將軍做得可真任性。
我們走出一段距離,他正欲扶我上馬,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呼他將軍。我們轉頭去看,是子予。
他一路跑過來,滿頭大汗,氣喘籲籲,但他還是保持著良好的形象,和我初次見到時一樣,果然是衛大人教出的孩子,就算身為士兵也有一份儒雅氣息,若是方大人的孩子,恐怕此刻定然大大咧咧地毫無形象可言。
“何事?”曲赭汐問道,我也挺納悶,難道那些狸子又回來了?應該不至於吧,要是我,不說要養傷了,至少再修煉一番再出來報仇。
“小悅…小悅姑娘是否和將軍在一起?”子予問道。
不等曲赭汐回復,我就現了身形,高興地一拍子予,說道,“行啊你,怎麽猜到我在的?”
他看著我,眉眼中盡是喜色,說道,“將軍離開時,我見將軍衣袖不自然,便猜測肯定是你在。”看不出他還是個挺細心的人,我只是輕微地拉著曲赭汐的衣袖都能被他看出來。他又說道,“你這麽著急趕回去有事嗎?要不和我們一起走吧?”
其實我挺想同意的,不說曲赭汐比較冷不好相處吧,但我可以和子予方大人一起啊,足夠我這一路上找樂子了,只可惜人命關天啊,所以我說道,“還是下次吧,我趕回去有急事,我怕晚了就來不及了。”
“那你住在哪裡,等我回去了可以去看你嗎?”
我點頭,“嗯,我就住在燕都城西,你回去後隨時都可以去找我。”
“那就這麽說定了,我回去後一定會去找你的。”他眼神堅定地看著我。
“好,那我們就先走了。”我向他揮手告別,隨曲赭汐一起騎馬離開。
曲赭汐看我擔心大娘的安危,帶著我連續快馬加鞭趕了幾天的路才趕到燕都城門處,期間換了三四匹馬,趕到時我倆都是風塵仆仆,臉色微白,他為了我也算仁至義盡了。
到了城中, 曲赭汐需要先返回軍中,我沒有阻攔,身為將軍,他也有自己的事要處理,為了我的事,他已經丟下自己的將士這麽多天,我已經感激不盡,如何還能要求他更多呢。
分別後,我直接去了大娘的家中。這哪裡還叫家呀,只有幾根黑色的木頭歪斜著,隨時會倒下來一樣,難怪我的陣法被破壞掉了。這究竟是誰放的火?看著眼前的一切,我覺得自己的心快要崩潰了,從小到大,我都沒有親人,所有人都會離開我,父母不要我,鄭爺爺和丫丫也離開了我,後來遇到了師父,我們一起生活了十年,可他也是我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哪怕我說嫁給他都挽留不住,現在好不容易又有大娘和冬雪視我為親人,可惜也遭到了不測,我難道就是個禍害嗎?要是讓我知道那個人是誰,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我覺得眼前一片模糊,頭腦都有些恍惚,再一次見到親人離去,我真的承受不起了,我大聲地喊著大娘,可惜這一次再也沒有人站在我面前笑意盈盈地答應我了,我覺得眼前一片血紅,心中充斥著濃濃的恨意。
我跪在廢墟中,身體內已經沒有可以支撐我的力量了,直到晚間,冷風一吹,我才算緩過了神智,稍微清醒了些。我一定要查清楚這是誰做的,我要將他千刀萬剮。我起身向盲爺爺的住處而去,心中一直向眾神祈禱,千萬不要讓悅悅出事。
遠遠的,我看到一個人坐在門前,形影憔悴,那是悅悅,我跑上前緊緊抱住她,幸好她沒事。
“小娘親?”她還沒反應過來我回來了,身子怔了片刻才抱住我哇哇地大哭開了,“小娘親,你終於回來了。”
我任她抱著哭了很久,才和她一道進入屋內,沒有點燈,我們坐在黑暗中。她緊緊抓著我的胳膊,生怕我再離開。我哄了她很久,最後無法隻好任由她抱著,然後她給我講述發生了什麽事。
那日我走後,洪大夫還算有點良心,送過來幾味藥穩住了大娘的病情,至少堅持三兩個月是沒有問題的。可沒幾日後,碩七凌知道我離開的消息,便帶著人來劫持冬雪,冬雪自是不依,於是碩七凌便開始用強,掙扯間,冬雪無意抓了一下他的臉。悅悅說其實並沒有抓傷,只是抓出了幾道紅印子,連藥都不用擦就會好的。我想也不會有事,他臉上擦那麽厚的一層粉,只怕冬雪當時還弄了一指甲灰。可是那碩七凌卻當即怒了,看到外面爐子上正在熬著的藥,便一氣之下將藥罐踢翻了,取出一根正在燃燒的木材扔到了房頂,房頂上的茅草最是容易點燃,當即火勢便蔓延開來。冬雪想要進去救大娘,可是被碩七凌的兩個手下製住了胳膊根本動彈不得,最後隻得眼睜睜看著大火焚燒了整個房屋,還有大娘的命。
那時她本是抱了魚死網破的心態,可怎麽都掙脫不開束縛,最後得到消息的悅悅扶著盲爺爺過來幫忙,盲爺爺恁大把年紀了,跪在地上又磕又拜的,求碩七凌放了冬雪,可碩七凌不但不理會,反而兩眼發光地盯著悅悅看,最後讓人一並帶走。
冬雪急了,隻得說道,“放了她,我跟你走。”
碩七凌懶得理會,沒有人敢跟他講條件,他大手一揮示意兩個都帶走。
冬雪沒法隻得說道,“你若是敢動她,我死也不會讓你如意。”我想如果我是她,面臨那樣無可選擇的處境時,我會找個辦法了結了自己,可是身邊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人也身處其中時,我會犧牲自己來救她。可冬雪犧牲自己的一生救的人是口口聲聲喊我娘親的人啊,這筆債讓我如何還她?
碩七凌身邊有個長腦子的覆在他耳邊嚼了幾句,卻見碩七凌突然壞笑起來,便隻帶走了冬雪。我想那人的意思肯定是因為悅悅還是個孩子,帶回去還得養著,與其帶兩個不聽話的,不如先帶走一個聽話的,反正悅悅也逃不過他的手掌,過幾年再領回去也是一樣,所以他便同意便放了悅悅。有這樣的計劃,估計是料定我不能從柢山上活著回來了吧,難怪他能長出這樣的狗膽來乾壞事,果然是我太看重自己對他的用處,以為他就算再壞,也會礙於我的面子不對我身邊的人下手,卻從來沒有照過鏡子看看自己的臉有多小。這狗崽子,總有一日我會把他加諸在冬雪身上的痛苦都還回去。
後來碩七凌將冬雪賣到了花樓,盲爺爺到燕都各個府門前跪求,只因我們住的城西是燕都最貧窮的地方,官府守門的又勢力,根本不給他們機會告狀,最後盲爺爺累倒在榻上,悅悅去求洪大夫為盲爺爺看病,只因他們得罪了右庭府中的人,便沒有人敢為他們治病,盲爺爺年紀大了,經這一折騰,沒挨過兩日便也去了。悅悅找來幾個鄰居趁半夜無人時偷偷將大娘和盲爺爺葬了。只剩下悅悅一人守在這裡等著我回來,期間冬雪來過幾次,丟下一些錢財,話都沒說一句便離去了。
悅悅去花樓找過冬雪,那裡面的人根本不讓她一個小丫頭進去,有一次冬雪又回來給她送錢財,悅悅緊緊抱著她的手不讓她走,冬雪冷著眼,看都不看她一眼,吩咐門外的兩個跟從將她拉開,任悅悅怎麽喊,她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悅悅說,冬雪變了,她的眼神好冷,看著讓人心底發寒。
我知道經歷了這些事,她已經沒有生的欲望了,或許她還活著只是為了等有一日看碩七凌的悲慘下場。
思及此,現在反倒不能殺碩七凌了,如果他死了,冬雪豈不沒了活下去的念頭了,我不想看到冬雪死,就算她現在活得很疼苦,我還是想要她活著,為什麽呢?
悅悅抱著我哭了很久才睡著,手還一直抓著我不松開,她估計很久沒有安心休息過了,我守在她旁邊不想離開,心裡很亂,憑我一個人的力量,我怎麽才能扳倒右庭府為大娘報仇呢?如果真的扳倒了他們,冬雪會怎麽樣呢,她還有活著的念頭嗎?不行,我應該先救出冬雪,再想辦法為大娘和盲爺爺報仇。
我這一坐便是一夜,天亮後,我讓悅悅在家裡等著我,那地方還是不要讓她再去的好。我換了身裝扮去花樓找冬雪。
花樓在城的中心處,燕都最繁華的地方,大娘說那裡不是姑娘該去的地方,我很好奇什麽地方還不能讓我去了,便瞞著大娘偷偷地跑去過一次,那裡比城西熱鬧太多了,常來常往的都是富貴人家,穿得流光溢彩,煞是惹眼,而他們看我卻從不用正眼。
我便好奇地跑到花樓前,看到很多男人挺直了腰進進出出的很受歡迎,我便也學他們的樣子,將肚子一挺,大搖大擺地往裡走。剛到門前就被守門的幾個小廝攔了下來,說話都很難聽,還有一個問我是不是走投無路了才來這裡,我偷偷往裡面瞄了一眼,看得我當即臉就紅了,裡面的姑娘穿的可真少,喜笑顏開地哄著旁邊坐著的男人,我一陣惡寒,真不是姑娘去的地方,自打那以後,我再也沒有去過花樓附近。
這次我依舊昂首挺胸地向裡面走去,卻不想還是被攔了下來,難道被看出來了?
“哪裡來的窮小子,走走走,這可不是你能來的地方,”一個小廝一邊說著還一邊推搡,將我向外推去。原來這裡不光姑娘不能進,窮小子也是進步得的。
現在我還真沒錢去置辦一身光鮮的衣服,這該怎麽辦才好,我摸了摸身上,有了。我來到那小廝面前,掏出寒玉簫,說道,“看看這個值多少?”說是給他看, 我也只是在他面前一晃便裝了起來,這就叫故作神秘。
他露出三分疑色,可又不確定我這東西是真是假,說道,“你也會有這好東西?”
“這叫財不外露。其實我是從外地來的,這身裝扮也是為了掩人耳目。”
他果然信了兩分,問道,“我怎麽知道你這東西是真是假?”
“這你且放心,我這簫就算是石頭的,但憑這做工也值不少錢,再加上它天下獨一無二的地位,恐怕你有錢都買不到,”賣東西就是盡量避開東西的缺點,將其優點不斷放大,當然要說得讓人覺得可信才行,要是誇誇其辭說了一大篇一聽便能辯出謊言的話也是無用。當然我可沒有怎麽浮誇這把簫,雖然辨不了它的價值,但是師父統共就送了我這一件物品,其價值自是不用多說。再加上其溫溫潤潤的觸感,想貶低它的身價估計都難。
“真是天下獨一無二的?”看來這個人是個老手,知道挑我的話,幸好我沒有胡編亂造,剛剛要是說這是天上神仙掉落的寶貝,估計他話都不會再同我說一句便將我轟走了。
“絕無僅有,在你有生之年若是能找到一把一模一樣的簫,我這輩子什麽都不做,任你調遣如何?”
估計我說話底氣比較足,他臉上最後那一分懷疑也消散了,做了個請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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