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為什麽要騙我呢?”
他的身影突然閃現在我身邊,將我緊緊抱住,用著幾乎懇求的語氣說道,“能不能不要走?”
我的身子完全僵住了,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麽意思,試探我嗎?還是……
“我不想讓你隨銷誓離開,所以騙你我學不會陣法,”他說道,“四年前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再也沒有忘記過你。那時我騙你路上有蛇,因為抱起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此生我再也放不下了。”
既然他心裡一直都是有我的,可是為什麽還要娶公主呢?我問道,“可你為什麽要娶公主呢?”
“我和她本來就有婚約,上次從潁州回來,婚期突然提前,我來找你,本來是想帶你離開,可是那天你選擇了銷誓。”
難怪那次他的臉色那麽難看,虧我還以為他不高興,和銷誓活躍氣氛來著,原來那時我就已經錯了,我說道,“那時我和銷誓只是玩笑話。”
他停頓了片刻,放開我,說道,“那麽現在,你還願意隨我離開嗎?”
我僵住了,如果這句話在一個月以前說出,我肯定沒有任何顧慮的答應他,可是現在我隨時都會死去,又怎麽能拖累他呢,還是不要告訴他了吧,我松開了他,坐到椅子上,說道,“小將軍言重了,我怎麽能隨你走呢?”
他就一直僵硬地站在那裡,聲音幾乎從齒縫間擠出來,“你不願意?”
我笑了一下,“身份、地位、榮耀、富貴,哪一個不是別人窮極一生也要追求的呢,難道將軍當真放得下?”
我真的很怕他會有任何顧慮,不過如果真有也好,這樣我也不至於為難,畢竟銷誓說得那麽深情現在不也一樣離開我了嗎?我還能有什麽接受不了的呢?
“若擁有過卻是放不下,可這些於我卻從不存在,遇到你之前,我以為自己此生隻為別人活,可現在,我想自己活一次。”
我真的再也抑製不住眼淚,為什麽你不自私地貪圖富貴呢?他突然蹲下身子,握住我的手,“悅兒,隨我離開吧。”
悅兒,他是在叫我嗎?難道上一次“玥兒”其實是“悅兒”嗎?我怎麽就這麽傻呢,怎麽就忘記了自己的名字中也帶了一個悅字?因為別人都喊我小悅嗎?其實一直都是我在錯過他才是。
可是這一次,我也注定要錯過了吧,我說道,“你活了,可我卻是快要死了啊。”
“為什麽這樣說,你的身體怎麽了,落仙呢?”他難得為了我變得有了些許感情,我究竟要怎麽做才能不辜負他的期許呢?
“沒用的,我已經活不長了,”我歎息,“你也有自己的責任,我就不隨你走了。”
他握著我的手又加了幾分力道,“你不願隨我走,那我留下來陪著你。死生都會跟在你身後。”
難道他連自己的責任都不顧了嗎?如果我死了,他繼續做他的將軍,可是這兩天我若是不死,豈不是還要拖累他?他若抗命指不定安個什麽罪名,到時候肯定死的比我還要早。
我總是在不知不覺中連累到他,而他默默承受,什麽也不說。既然留不得,還真不如我們一道走了,我點頭,“好,我隨你離開。”如果他厭煩了或者我死了,我們都不會有任何遺憾,他還可以繼續過自己的生活。
他起身,說道,“我除了打仗什麽都不會,你會嫌棄嗎?”
我輕笑著搖頭,“我記得在柢山上你烤的鹿很好吃,你可以打獵養我啊。只是要委屈你當野人了。”
“你不嫌棄,做什麽我無所謂。”
我用手輕輕拂開他的眉頭,“從未見你笑過,能笑一次我看看嗎?”
他的表情依舊僵硬,面部動了動,還是沒什麽變化,他說道,“記事時就沒有什麽值得我笑的,到後來就不會笑。不過以後你教我,我一定能學會。”
想起銷誓和我說得關於他的過往,我就一陣心疼,這命運確實很曲折,我輕聲道,“好。”
“有些事我需要與方大人和衛大人交代一下,你隨我一起,”他說道。
我不能這樣走,不管銷誓是什麽態度,我都應該和他說一聲才是,更何況他家中還有一位夫人,我可不想再見到那個人。我道,“你先回去吧,有些事我也要和銷誓說。明天早上我們去東邊的山上碰面,一起看日出好不好,那裡的日出一定很美。”我們也會有一個美好的開始。
他點頭說道,“好,明天早上我在那裡等你。”
他隨我吃了晚飯後離去,不久後銷誓才回來。銷誓的臉色依舊很難看,這麽久也不知道做什麽去了。他坐在我房中,關悠送來飯菜。他還是和以往一樣,先問我一句,“小悅,吃飯了嗎?”
我點了點頭後他又說道,“今天怎麽還不休息?”
“我在等你,”我說道。
他露出欣喜的表情,過來扶我去休息,“你不要等我,要好好休息知道嗎?”
他定然知道曲赭汐來找過我,可是為什麽不提一句呢?是在等著讓我先開口嗎?也是,如果讓他說,他如何也不願認輸,那就在走時為他的顏面考慮一次,“銷誓,我想和你說一件事”。
他的手頓了一下,還是將我扶到了床邊,“你說吧。”
“我要和小將軍離開了,”我說道。他臉上所有的喜悅全部凝結,聲音低沉,“為什麽?”
“因為我想和他走,我喜歡他啊。”
“小悅不要走好不好,還有一天,只有一天了,再留一天也不行嗎?”他幾近懇求地說道。
可是我留這最後一天又怎麽樣呢,到最後我還是會走啊,不管他現在出於什麽原因留下我,都是我毀約在先,我說道,“銷誓,對不起。”
他抱住我,良久,我聽到他在我頭頂歎息一聲,“算了,即便你給了我最後一天又怎麽樣呢?這場賭約,我注定是輸了。小悅,我本想把你留在身邊一輩子,可是卻只能留你三個月,這樣也好,至少這三個月你所有的快樂……都是我給的。如果你因我而不快樂,我留你還有什麽意義呢?你好好休息,明天能等我一下嗎?我想送送你。”
我哽咽道,“好,明天早上我們會在東山看日出,我會等著你。”
他為我蓋好被子,坐在我身邊看了一會,才笑著離去。
第二天清早,我沒有見到銷誓的影子,可能他還有事在忙吧,去東山等他也好,我拿了兩件衣服便出了門。
東方一片潮紅,太陽還沒有出來,今天的日出一定很美。我心情大好,甚至覺得身體都好了許多。
到了東山之上,並沒有看到曲赭汐的身影,既然看日出,應該是在東方吧,我又朝山頂的最東方走去。果然,我看到了他,筆直挺拔的身影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裡,只是……依偎在他懷中的似乎還有一個人,而那個人,明顯不是我。
我心裡頓時涼了,走近看看吧,或許我誤會他了呢,他都已經誤會過我這麽多次,我應該相信他。我深吸一口氣走了過去。
曲赭汐已經轉過身來,靠在他肩膀上的那個人也轉了過來,是莫璴玥,他怎麽把她帶來了,私奔這個事規定了一定要帶上原配嗎?
我走到他們面前,示意曲赭汐這是什麽意思。
莫璴玥卻是冷哼一聲,“還以為你有多聰明呢,沒想到那些話你也能相信,我還真是高看你了。”
她的話我幾乎聽不進去,看著曲赭汐,希望他說不是這樣的,可是他竟然毫無表情地站在她身旁,漠視著我。不管怎麽樣,都要給我一個理由吧,我問他,“為什麽?”
他仍舊一動不動地看著我,莫璴玥更加惱怒,“還能為什麽,你上次羞辱我的事我還沒找你報仇呢,我夫君自然是要為我討回公道的。”
不可能,如果真是為了討一個公道,上次他就會討了,現在還來是什麽意思。難道他被莫璴玥控制住了?我取下背上的包裹丟下莫璴玥,同時將人定住想去看看曲赭汐怎麽了,而我還未能近他的身時,聽到他清冷的聲音響起,“曲悅,我不可能隨你離開。”
曲悅,他在叫我的名字,以前他這麽叫過我幾次,那時都是神情凝重,難道他發生了什麽事嗎?卻在這時他手中的劍光一閃,莫璴玥身上的術法消退。
我苦笑,那把劍還在,他怎麽可能被控制住呢,而這時,莫璴玥將我一推,我沒有站穩,摔在了地上,她竟然仍舊不死心,還要繼續,卻被曲赭汐攔住,“赭汐,”她也是一臉莫名地看向曲赭汐,隨後便釋懷一般,衝我說道,“你想死得這麽痛快,我偏不如你的意,有些事還是讓你看明白。”
我心道我也不會讓你居高臨下這麽痛快,便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說道,“你得意什麽?我有說過我喜歡他嗎?你以為我就這麽輕易讓你們耍著玩的嗎,這不過是我在戲弄他的手段,沒想到你也會上當,這樣的人,我即便眼瞎了也不可能看上。”
“曲悅,”莫璴玥更是憤恨,隨後才反應過來我這話是故意氣她,突然笑了一聲,踢開我的包袱,“戲演得可真好,差點就相信你了,這行李都準備好了啊。”
我心中一窒,也強迫自己用堅硬的口氣說道,“做戲自然要做全套,像將軍這樣心思深沉的人,我若不演得更逼真如何讓他入戲呢?沒想到連我這相貌的人都能拐走你夫君,以後你可要看緊了他。”
她也冷嗤一聲,“是嗎?你就這麽自信?我告訴你,這不過是我和赭汐布下的局,沒想到你真的會往裡面跳。”
不管她說什麽我都告訴自己不要相信,就算是真的又怎樣,在我死之前也要讓他們心裡產生隔閡,我繼續強勁地說道,“他心裡究竟有沒有你你自己心裡清楚,說這麽多究竟是為了給我這個局外人看笑話還是要說服你自己?”
“好啊,今天就讓你看看自己赭汐的選擇,”她說完便後退兩步對著曲赭汐說道,“赭汐,殺了她。”
我冷眼看著他,就算沒有感情,難道以前經歷的那些生死都只是我一個人的幻想嗎?他就那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好像要看清我究竟是什麽人一般。我的心完全冷了,我的心意如何,你應該全知道了吧,那我這次真的輸得太慘了。
“赭汐,你還在猶豫什麽?”莫璴玥又催促道,“她的話難道你沒聽到嗎?你不過是她戲耍的樂子而已。快動手,殺了她。”
曲赭汐握劍的手緊了緊,我已經知道這一切是我輸了,冷笑著看他,“為什麽還不出手呢,真的入戲太深對我生出感情了嗎?呵,你也配?”
“既然她都這樣說了,赭汐你也不用念著舊情,太陽都快出來了,可不要讓不相乾的人擾了我們欣賞日出的樂趣。”
曲赭汐緩緩抽出手中的劍,指向我,眼神肅殺,“你是讓我動手,還是自己跳下去?”
怎麽死不是死呢?還給我一個選擇, 難道他動手了就會憐惜我一下而把我好生安葬了嗎?我強忍著笑,一步步走近他,“初次見面時你也向我拔過劍,原來我們認識這麽久,在你心裡都如初見般陌生嗎?可你為什麽不動手,怕我的血汙了你的手,還是怕嚇到你的嬌妻啊?”
他拿劍的手抖動了一下,卻又聽到莫璴玥的催促。最後一次了,我滿腔的心意便換來你的不為難吧,我抓住他的劍猛然刺入自己的體內,心都麻木到不知如何疼痛了,這樣他會不會一輩子都記住我了呢?我笑著看他,“你贏了,可是為什麽還是不笑呢?”
“悅兒,”他就要上前,我冷眼對著他,一把拔出體內的劍,慢慢向後退去,“欠你的全部還清了,可你欠我的,你永遠都還不了。”這麽狼狽的樣子想必也會汙了他的眼吧,我轉身決絕地跳了下去,入眼處一片血紅。
我聽過一句話,恨有多深,愛就有多深。可我這滿腔的恨意無不在提醒我,我是得有多愛他啊。
突然我腦海中泛起一句話,銷誓說的,他說,“小悅你記住,這個世上除了我,任何人都有可能會傷害你。”呵,他說得對。
在我意識全失的那一刻,我看到了那個白影,他轉過來正視著我,他不是師父,不是曲赭汐,不是銷誓,而是我自己——虞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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