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我反覆折騰睡不著,鬧鍾竟是銷誓的話,他說曲赭汐表面看起來無心無情,對什麽都冷漠處之,其實他最重感情,他每次都會把自己的俸祿填補軍需,常常弄得自己還要向銷誓要錢。上一次我去向他借錢時,第一次他不知道我會突然借這麽多,但看我很著急的樣子,便在將軍府私拿了三千兩,第二次便向銷誓借了五千兩給我,還騙我說那是銷誓輸給他的。其實想想和他認識了這麽久,我也確實發現他這人很講義氣,我有什麽事讓他幫助時他根本不帶推辭,那我今天這樣的反應確實讓人寒心,會不會惹他生氣呢?他這樣的人會生氣嗎?就算不生氣,心裡也會難過的吧,唉,曲悅,你做事怎麽就不長腦子呢?
算了,明天見到他時向他道個歉好了,可是他還會再來嗎?不然讓銷誓帶我去找他,我再態度誠懇點,低頭認個錯,他肯定會原諒我。
“還生氣嗎?”突然一個聲音在漆黑中響起,嚇得我一跳。
誰大半夜不睡覺又溜到我這來了?我趕緊往裡面縮了一縮,才反應過來這是曲赭汐的聲音,我試探地喊了一句,“小將軍?”
他點開燈,坐在桌邊,淡淡的燭光照的他更加清冷。不知道他現在來做什麽,雖然銷誓將一切都和我說了,但我心裡還是有些怕的,不過想著他應該不會傷害我,至少現在我沒惹到他。我起身問道,“小將軍這麽晚來找我有事?”
他只是淡淡地看著我,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麽,反正我看到的就是漠然中帶著些許人性。他說道,“銷誓都告訴你了?”
我點了點頭說道,“對不起,今天我不該那樣,我當時只是,只是……”說道最後自己的聲音越來越小,真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他其實我就是當時嚇到,現在還是挺信任他不會傷害我的。
他突然開口打斷我,“怪我,我不該魯莽嚇到你。”
我猛然抬起頭來,那分明是我不對啊,他怎麽向我道歉了呢?他凝視著我,眼神異常堅定地說道,“相信我,我絕不會傷害你。”
分明每次我都告訴自己相信他,可每次似乎都沒有信任他,說來也確實慚愧,虧他還掏心掏肺地待我。我也只能乾乾地應他一句,“我知道。”
“嗯,”他應了一聲,動了動身子站起來,“你好好休息。”說完便向外走去。
我想起今天見到他的地方,慌忙在後面喊住了他,“你今天為什麽會在花樓?”我這問題問得實在奇怪,他是男子去那種地方本就是正常的事,可大娘告訴我那個地方不是好地方,去那裡的男人都不是什麽好人,而且還告訴我和冬雪,以後要嫁的人也一定沒有進過那個地方。如今讓我逮著他在裡面,難道真是我看錯他了?
他突然站住身體,轉身說道,“我下午回來本是打算先來看你,回去換過衣服後聽說焦將軍找我有事,我便去了那裡見他。你若不喜歡,我再不去就是。”
這哪是我喜歡不喜歡的事啊,他怎麽就不顧及自己的形象呢,我說道,“我覺得那個地方不好,不適合你。”
“嗯,從來都是別人找地方我隨意,以後我會注意,”他說道。
“那你現在去什麽地方?”我又問了一聲,不對,這麽晚了,他肯定是回去睡覺啊,我暗下唾棄自己一聲,亂問個啥。
“找銷誓,下棋,”他回答,讓我愣了一愣,這麽晚還下棋啊,卻聽他又說道,“今日他幫了我,我輸幾局謝他。”
我只能木訥地看著他離開。
第二天到客廳後我發現這兩人還在下棋,難道一夜都沒有睡嗎?可是也沒看出他們臉上有倦容啊。我走了進去,看到擺放的那幾個箱子,我突然想起來還欠小將軍幾千兩銀子,這不正好可以還他了?我趕緊走過去打開一個箱子說道,“小將軍,這些錢還你。”
他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又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去下棋,說道,“你不欠我。”
我知道他學習陣法把債給抵了,但是我心裡過意不去啊,那麽多錢怎麽會這麽容易抵消,而且他自己都很窮,我便蓋上箱子走過去說道,“這些不是給你的,衛大人他們用生命護衛我們的安全,總不能餓著肚子與敵人作戰啊,這些就算我的一點心意,而且我要這麽錢也沒用啊,”我說完便看著他的反應,見他估計又要拒絕,我便說道,“你不要算了,明天我親自搬到軍營去。”
他一手執子還未落下,聽到我的話轉過頭來看我,凝視了兩眼似乎發現我沒有開玩笑便轉開臉吩咐道,“暮遠,帶走。”
然後我就看到暮遠帶著幾個手下,兩人抬一個箱子將那幾隻箱子全部搬走,他怎麽知道小將軍是讓他搬箱子的?還正好來了六個人,難道是他一直在偷聽小將軍說話已為隨時聽候命令?我嘖了兩聲,這麽重的箱子,兩個人怎麽就抬得動?現在重點不是這啊,而是怎麽都搬走了,沒給我留一點啊,我剛剛的意思是都給他嗎?我仔細回憶一番,似乎沒有說給他多少啊,現在要是讓他們住手肯定面子沒哪擱,早知道昨天我就先拿走幾百兩了,失算啊,我忍住想要上前阻止的衝動,給了就給了吧,以後我再想辦法賺回來,面子重要面子重要。
還好他們幾個動作也快,見不到那幾隻箱子,我這狂躁的情緒總算和緩了一些。這時他們一局又下完了,看著棋盤上滿滿的棋子,我也看不懂,便起身準備吃飯。
飯後,我和小將軍坐在一邊聽銷誓吹簫,這日子果真是愜意。
而這時,外面來了一個不速之客,我完全沒有想過他還會來找我。
銷誓這時停下了吹簫,居然和小將軍兩個又擺起了棋盤,不打算理我,反正我要招待客人,便由著他倆算了。
秋沫進來看到那兩人後臉色一下變了,“曲將軍?逸君侯?”看得出他臉上的震驚。
想到上次我去找他借錢時他那個態度我就來氣,語氣也不善了起來,“秋大叔,你來找我做什麽?”
銷誓聽了我這稱呼後居然笑出了聲。秋沫這才將眼神挪到我身上,從懷中掏出一遝紙,說道,“上次你說你需要三千兩,我便將我這些年來所有的積蓄都變賣了,這些是憑據,你拿著去蓽輝閣可以換取三千兩。”
我吃了一驚,沒想到他來找我竟然是為了給我錢,或者說是為了來買我的吧,我氣道,“你是來買我的嗎?可惜機會已經過去了,我現在漲價了。”我暗暗懊惱剛剛那些錢搬走地太快,否則我非要氣死他。
“我不是來買你的,”他說道,說完後苦笑了一下,“我知道自己年紀大配不上你,也早就沒有那個妄想了,我只是希望在能幫到你的時候能為你竭盡所能。”
聽了他的話,我心中有所觸到,一直以來,我都以為他看上我只是因為我長得不好容易追求,卻從未想過他待我其實還有一分真心,可是到了現在我不能給他任何希望,便硬著語氣說道,“可是我找你時你卻把我趕走了,在我最需要的時候你將我推開,現在再說這些你不覺得晚嗎?”
他捏著紙的手顫了一顫,臉上也是難堪,“那時我沒有那麽多錢,如果我告訴你了你定然會失望,你本來就已經很討厭我了,即便我不借你,你對我的厭惡也不會再多一分,可是我不想看到你對我失望。”
他這話說得確實是實情,這幾年他一直打擾我,我很討厭他,這種情緒已經到了我討厭一個人的極致,確實不會再增多一分,不過我還可以再對他多出另一種情緒,那便是失望。
“原來是你想要買走小悅啊,”銷誓笑著打量了他一眼,“這長相,虧得你還有自信說出那番話。”
秋沫頓時就無地自容了,局促的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擺放比較好。銷誓現在風華正茂,長得又好,普通男子在他面前確實很難有尊嚴,還好我是女子不需要與他比什麽,不過就這相貌,連我都自慚形穢。但是秋沫此番前來也是一片好心,我便為他反駁道,“喂,你就不能專心下你的棋嗎?別亂說話。”
銷誓盈盈淺笑地看著我,搖頭,“不能。”把我氣得又想發火,只聽他又說道,“此人實在醜陋,影響心情。”
我見秋沫被說得面紅耳赤,便咬牙說道,“你就不能不看。”
“他在我的余光內。”
真是拿他沒辦法,我隻好對秋沫說道,“我們出去說。”
來到外面,我見他仍舊一副難堪的表情, 便說道,“他就那樣,你不用在意他的話。”
“逸君侯說的對,是我癡心妄想了。小悅,我是來和你告別的。”
我吃了一驚,“你要走了?”
他點頭道,“是啊,離鄉這麽多年,如今年紀大了,我也該回到我來的地方了。這些你拿著,能幫你的也就這些了。”
我並沒有接,而是說道,“我已經不用了,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他看了一眼屋內,苦澀地說道,“也是,你確實不需要我做什麽。小悅,當年我說想要娶你是真心話,並不只是因為想找一個人養老。”
“我知道,”如果他只是想續弦,就算我拒絕了,他還可以找別人,以他的身家,在我們貧民區還是可以找到比我年輕漂亮的姑娘的,我說道,“那時是我年輕不懂事,秋大哥,對不住。”
他搖頭歎息一聲,“我沒有怪過你,只是恨生不逢時。”他這話剛說完,突然一支飛鏢從裡面飛了出來,釘在門框上,我嚇了一跳,估計是銷誓搞的鬼,便對秋沫說道,“秋大哥,那我們就此別過了,希望日後有緣再見。”我真怕再和他多說下去他連我這門口都走不出去。
“好,”他再看了我一眼,落寞地離去,晚風習習,落霞悲日,願他余生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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