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鵬和羅庭予趕到前沿的時候,指揮官和新四軍指揮官已經匯集在一起商量對策,但一個個有如鬥敗了的公雞,垂頭喪氣除了問候小鬼子的祖宗,顯然沒有更好的辦法。↗,
蘇鵬從副師長顏望手裡拿過望遠鏡,朝山下望去,只見成排的老百姓扭扭捏捏地向前沿一步步走來,在他們的身後,不時有明晃晃的刺刀閃現,起碼上千鬼子就隱身在他們當中,推搡著他們前行。他們當中,大部分都是老人婦孺,蘇鵬甚至看到,一個ting著大肚子的婦女,手裡還抱著一個兩三歲大的孩子,孩子的嘴巴被母親緊緊捂著,一雙淚眼汪汪的眼睛裡有著無盡的恐懼。
"擦!"蘇鵬叫罵一聲,將手裡的望遠鏡狠狠地砸在戰壕裡。
"師座,只有五百米了,打不打!"胡佔魁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小心翼翼地問道。
"打個屁呀!"
蘇鵬一聲吼,嚇得胡佔魁脖子一縮,趕緊開溜,嘴裡卻碎碎叨叨著:"還不打?就等著鬼子殺上來,後面的伏兵一個衝鋒就會鑿穿我們的防線······"
"胡佔魁,跟老子滾回來!"蘇鵬喝道。
胡佔魁以為蘇鵬改變主意了,轉身兩步就竄了過來,一臉喜氣,道:"師座,開打是吧?"
蘇鵬一腳踢在胡佔魁的大腿上,怒罵道:"你是頭豬啊!這麽多老百姓擋在前面,怎麽打?老子問你,你剛才說鬼子後面有伏兵?"
胡佔魁誇張地齜牙咧嘴,mo著大腿一拐一拐地上前,答道:"那是肯定的,鬼子指揮官不可能指望這千百人拿下我們的陣地,只等我們跟鬼子絞在一起肉搏了,我們明顯優勢的重武器發揮不了威力,鬼子山坡中的伏兵不要五分鍾就衝上來了,我們跟鬼子拚刺刀一對一,行!可你看那些什麽大隊小隊農民樣的人也行嗎?"
的確,胡佔魁的話不無道理,蘇鵬略微凝神,又看了一遍山下的地形,離前沿不到千米的山谷中黃塵隱隱,的確像是埋有伏兵。
蘇鵬正不好怎麽決定,胡佔魁的聲音又響起來了:"敵人離我們只有四百米遠了,再不打來不及了。"
蘇鵬的眼神中突然閃現一道厲色,左手慢慢向上舉起。五百多老百姓跟整個戰役比起來,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了。
就在蘇鵬眼睛一閉,手掌正要狠狠往下切的時候,一雙大手緊緊地把住了他的手臂,隨即陳敏幾乎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蘇師長,不能啊!下面都是我們的父老鄉親,您不能下這個命令!我求求您了!"
蘇鵬虎目圓睜,用力一甩,直接把陳敏甩在地上,咆哮道:"好,不下這個命令?那你告訴我怎麽辦,等敵人殺上來將我們滅了,然後大搖大擺從攸縣過去?還有,我們都死了,你覺得鬼子就會放過這些鄉親們嗎?!"
就在蘇鵬準備再次揚起手臂的時候,新四軍陣地上突然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叫罵聲,有喊爺爺奶奶的,有喊媳婦小孩的,還有問候小鬼子祖宗的。甚至有幾個情緒失控的縣大隊區小隊的民兵,拿著武器直接往山下衝,被拖回來的當然沒事,沒拖住的跑了不到百米就被鬼子一槍放倒了。
臨時召集的縣大隊和區小隊,都是附近的村民,鬼子抓到的莫不是他們的父母親人,開始還只是擔心,一旦走近了,親眼看見自己的父母老婆小孩就在隊伍裡,是個男人誰能無動於衷?
現在,蘇鵬也不敢下這無差別射擊的命令了,你要是敢下這命令?搞不好這些沒有受過正規訓練的農民,掉轉頭就會把手裡的武器對準你直接摟火,導致場面完全失控,更遂了鬼子的心願。
蘇鵬掃了一眼,人群中沒有發現江西地委書記羅庭予,估計他早就發現了這個情況,解決問題去了。隻好對陳敏一勾手指,道:"你,過來!命令你的人聽到三聲’趴下’之後,立即開槍。"
蘇鵬說完,又轉向參謀長肖萬林,道:"你們也一樣,聽到三聲’趴下’之後,立即開火。同時,用步話機通知劉大昆,將部隊拉上來,如果我出了事情,部隊由他指揮!"
肖萬林和幾個旅長眼睛裡突然露出一絲驚恐之色,雖然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但這情形像是交代遺言,還能有什麽好事?
"師座,你準備怎麽辦?"副師長顏望一步上前,把住蘇鵬的胳臂,死死不肯松開,仿佛生怕他跑了。
蘇鵬一擺肘,摔了顏望一個踉蹌,卻也不理他,一粒一粒地將上衣的扣子扣上,連風紀扣都沒有忘了,最後一扯將軍服,向眾人粲然一笑,道:"都好好跟老子活著,多殺鬼子,告訴軍座我蘇鵬沒有丟他的臉,也告訴我老婆肖小萍,好好帶大她肚子裡的孩子,長大了以後繼續殺鬼子······"
"師座,您要幹嘛?您說,我去!"
在一片目瞪口呆中,胡佔魁ting身而出,這家夥心裡有陰影,手裡丟了一個旅長了,再丟一個師長。那他真不要活了。
蘇鵬一指肩膀上的少將肩章, 道:"你去,你這有花嗎?"隨即命令翻譯官向日軍喊話,就說師長親自出來跟日軍談判,雙方暫時停火。
這話一出,眾人頓時大驚失色,上前一把將蘇鵬圍了起來,紛紛請戰。
蘇鵬分開眾人,一個縱躍就跳出戰壕,高舉起雙手快步走了四五步,才緩緩回頭,對著幾個正準備跟上來的軍官厲聲道:"不想老子死的,都給老子滾回去!"
幾個軍官眼睛裡盡是淒然之色,乖乖退進戰壕,隨即就是一片捶頓足的聲音。
此時日軍已經推進到前沿一百米,突然響起的喊話聲和突然出現的少將,讓日軍都知道發生了什麽?迫於皇軍的威嚴,支那人終於準備放棄抵抗了。但黑洞洞的槍口幾乎都不自覺地瞄準了蘇鵬。
蘇鵬一步步緩緩前行,正午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給他蒙上了一層金色的光環,也給身後的將士們帶來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悲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