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朝文挺身道:“報告總座,呂師長已經脫離危險,剛剛蘇醒過來了,只不過一條腿沒了。”
聽說呂國全脫離的危險,大家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但心底也發出了一聲太息,作為一個軍人,失去了一條腿就意味著他的軍旅生涯已經結束了,如果是和平年代,又或者是國軍其他集團軍,或許還有留在部隊的可能,畢竟師長是高級指揮官,靠的的是腦子在打仗,衝鋒陷陣那是士兵的事情。
但在蔣浩然的部隊裡,這種師長恐怕是行不通,他提倡的是將不畏死兵不惜命,關鍵時刻就得當官的衝上去,在他第四十集團軍這種故事太常見了,甚至在皖南突圍的時候,蔣浩然還逼得上將軍長劉健,親自輪起大刀衝到前沿一線,。所以,這一條腿的師長基本也就剩下回去的一條路走了。
“好,能醒來就好!”蔣浩然點頭道,隨即回頭命令眾人在外等候,他和陳勉吾進去就行了,呂國全剛剛經受了一場這麽大的手術,身體虛弱可想而知,受不得這麽多人喧嘩。
在伍朝文的帶領下,蔣浩然和陳勉吾走進手術室。
呂國全躺在病床上,床頭掛著吊瓶、輸血袋,鼻孔裡輸著氧氣,一張臉白得像一張紙,胡子拉碴的,整個人看起來蒼老了十歲都不止,一雙眼睛似閉未閉,說不準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
伍朝文快步上前,伏在呂國全的耳邊輕聲道:“師座,總座來看你了!”
“啊,誰?”
呂國全睜開了眼睛,無神地望著伍朝文,聲細如蚊,但蔣浩然還是聽清楚了,快步上前,彎腰輕聲道:“呂師長,是我,蔣浩然,我來看你來啦!”
“總座”
呂國全的眼神裡突然閃過一道亮色,隨即兩行濁淚流了出來,劃過臉頰,滴落在白色的枕頭上。
“總座,我不是罪人了吧?我不是罪人!”
蔣浩然心頭一顫,猛然記起,自己剛剛到緬甸的時候,曾經呵斥過呂國全,說他是黨國和人民的罪人,當時也就是激勵他們抗戰到底的勇氣,誰知道這呂國全居然把這事放在心上了。當然,這說明他知恥而後勇,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也說明,蔣浩然的激勵的確起到了成效。
“不,你絕不是黨國和人民的‘罪人’,相反,你是了不起的英雄,是我說錯了,我蔣浩然在這裡鄭重地向你道歉”。蔣浩然說著就啪地向呂國全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我不是罪人,不是”。呂國全慢慢地閉上了眼睛,臉上帶著一絲滿意的笑容,兩片嘴唇微微張合,聲音小得只有蔣浩然能聽清楚。
“師長”
伍朝文再次在呂國全的耳邊輕呼起來,卻被手術室的醫生打斷,呂國全此刻太虛弱了,能說這麽多話已經是奇跡了,就不要在打攪他,讓他好好休息。同時,醫生也不忘告訴眾人,呂國全一條右腿從大腿中被炸斷,為了保證殘留的肢體不再受感染,又截去了損傷嚴重的一段,基本上離大腿根部就只有四五厘米了,身上更是有十二處彈片傷,胸腹部背部都有,最厲害的一塊打穿了左肺下葉,多處傷口導致出血量大,來的時候已經是重度昏迷,能活下來簡直是個奇跡。
胸腹部背部都有彈片傷?這說明呂國全身上的傷不是同一枚炮彈所導致的,也就是說,他帶著傷還沒有下火線,依然在戰場指揮戰鬥,讓他倒下的,是第二枚甚至是第三枚炮彈。
出了野戰醫院,蔣浩然心潮湧動,久久不能平息,士兵是好樣的,指揮官更是好樣的,有這樣的士兵和指揮官,自己如果都打不贏眼前的這場戰役,那他才是國家和人民的罪人,而且是千古罪人。
東方已經出現魚肚白,朝雲亂湧,昭示著黑夜已經過去,嶄新的一天馬上就要到來。
孟拱的威脅算是暫時解除了,經此一役,蔣浩然相信,北線的日軍已經對他們不能構成任何威脅,眼前的主要戰場還在錫當和霍馬林。
所以,蔣浩然絲毫不敢耽擱,命令直升機準備起飛,趁著黎明前的黑暗飛回英多。天一亮,日軍的飛機必定會蜂擁而至,到時候想走都走不了了。
就在蔣浩然準備登機的時候,空降團團長周本燁急匆匆而至,期期艾艾似是有話要說,但又好像有些不敢開口。
因為此時的孟拱,部隊編制還齊的就只剩下孫立人的新38師,所以,蔣浩然把空降團留下來協助布防,雖說按道理北線的日軍已經不可能再有能力組織進攻,但誰知道日軍會不會繼續增援,所以,必要的防范還是要有。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蔣浩然一聲怒喝,周本燁才咬牙說道:“總座,我就想帶著部隊乘勝追擊,一家夥把北線的日軍殘余全滅啦!”
蔣浩然眼睛一鼓,罵道:“放屁,前面還有多少鬼子你知道嗎?四千人追上去,後方已經空虛,掉進了鬼子的陷阱,拔都拔不出來,還一家夥把別人滅了,別人不把你們滅了就燒高香啦,再說啦,此去良苗河還有兩百多裡,你未必帶著這四千多人奔襲兩百多裡?”
蔣浩然一說良苗河,周本燁一張臉頓時就紅了,咧著嘴傻笑,他本意還真是準備去營救蘇燦文的,誰知道被蔣浩然一眼就看穿了,但他依然不死心,嬉皮笑臉地說道:“總座,還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要不你就讓我去吧?蘇燦文在部隊裡徒弟不少,而且老部下也多,這些家夥一個個都向我請命,我這也是沒轍啦。”
“這就沒轍了,團長壓不住部下你趁早給老子滾蛋,我警告你,不要趁著老子不在打歪主意,你要是敢私自把部隊調出去,結果導致孟拱出了什麽差池,你看老子不把你槍斃五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