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空曠的空間裡,支撐著十六根雕刻著惡鬼的長柱。他們有的手持利器,有的腳踩人頭,各個兒面目猙獰恐怖。
整間大廳,唯有中間位置有些光亮,四周圍都是漆黑一片,就好像身在地獄,黑無止境。
正前方,有座高台。
高台上,有隻高約三米的漆黑椅子,霸氣逼人,同樣也十分滲人。因為,椅子上不但雕刻著九朵爭相怒放的血色紅蓮,還盤踞著一條巨蟒。
巨蟒吐著紅信子,在黑椅上遊動。身上的鱗片與黑椅摩擦,發出鐵片互相刮磨的聲響,既刺耳,又令人恐慌。
椅子上,坐著一個人。
她整個人都隱在了黑暗裡,看不清她的臉,只能看見一隻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在輕輕撫摸著一隻紅色血蓮。
那是怎樣的一隻手啊?!
乾枯,堅硬,沒有皮!
是的,沒有皮!
那隻手看起來就像一隻經過烈火焚燒的手,只剩下枯骨掛著一些黑色的肉干。然而,詭異的是,這些肉干居然在生長!
它們在蠕動,隨著撫摸的動作,在蠕動。
這隻手的主人,帶著尖尖的指甲套。每隻假指甲,都塗成了黑漆漆的顏色,於黑暗中,散發著金屬般的光澤。可以想象,如果這樣的假指甲,刺入人的喉嚨,會比尖刀更容易些。
那人用指甲敲了敲手下的血色紅蓮,開口道:“都到了嗎?”
此人一開口,便是居高臨下的語氣,仿佛所有人在她面前不過就是苟且偷生的螻蟻。她是聲音很怪,就像一個聲音很粗的大老爺們,非要捏著嗓子學小女子那樣細聲細語地說話。她的聲調也很特別,偶爾一個字,會拉得很長。簡簡單單的四個,她卻將“到”字拉長,令人聽起來十分別扭,心不自覺地就跟著提了起來。
那些隱身在暗處的人,齊齊應道:“回稟尊主,屬下到位。”說著,由暗處走出,站在了大廳中間,透著光亮的位置。
這樣一來,紅蓮尊主能能看見眾人,眾人卻根本看不清紅蓮尊主。
這七個人,皆裹著黑色鬥篷,扣著黑帽,就像八七個幽靈,悄然無聲地出現。他們的鬥篷上,繡著黑色的蓮,就仿佛血色紅蓮被火焚燒,呈現出了一種極致的黑,隱隱透著紅,像血。
紅蓮尊主發出一聲短暫而急促的輕笑,道:“偽人擅自行動,想要對胡顏動手,博本尊一笑。可惜,太蠢,反被胡顏利用,意圖刺殺本尊!”
七人大驚,紛紛抬頭看向紅蓮尊主,奈何觸目只是一片黑暗,無止境。
紅蓮尊主將每個人的表情都看在眼裡,滿意地勾了勾唇角,道:“偽人,出來吧。”
話音剛落,響起鐵鏈滑動的聲音。
偽人的琵琶骨被鐵鉤穿透,他拖著長長的粗鐵鏈,一步一個血腳印地走到大廳中間的位置,對著紅蓮尊主跪拜道:“偽人知錯。”
紅蓮尊主用手敲了敲紅蓮,問:“又有何錯?說來聽聽。咳咳……”
尊主在咳嗽?眾人大驚!看來,尊主是受傷了。
偽人痛得直打顫,奈何他的臉上沒有肌膚,滲不出汗水,但因為痛,身子在不停地顫抖,隱隱冒出了油脂。他答道:“屬下不應該如此大意,著了胡顏的道,被她攝魂,差點兒害了尊主。”
紅蓮尊主一抬手,偽人左肩上的鐵鉤被內力拔出,呼嘯著飛到她的手中。鐵鉤泛著冰冷了光,滴答著豔紅色的血。
偽人痛得一聲悲鳴,卻趕緊閉上了嘴,不敢喊疼。
紅蓮尊主一揚手,扔掉手中的鐵鉤,道:“錯!本尊豈止是你那點兒修為能害得了的?”
偽人大驚失色,忙磕頭道:“屬下的錯!屬下的錯!”
紅蓮尊主呵呵一笑,道:“本尊只是不喜,在沒變美之前,讓她看見本尊這幅鬼樣子。本尊要將她踩在腳下,用你碾壓,必要讓她心服口服,讚一聲尊主大能!”
眾人齊齊伸手觸地,跪拜,齊聲道:“尊主大能!”
紅蓮尊主卻是冷哼一聲,道:“誰稀罕你們跪拜?!一群無用的蠢貨!咳咳……”
蟒蛇爬下寶座,吐著信子,在眾人身邊遊過,帶起一串毛骨悚然的冷。
無人敢吭聲,只能低頭表現出臣服。
白子戚表情淡定,實在心裡猶如鼓擊。他沒想到,在他從棺材中帶走胡顏時,胡顏已經布完局。竟……竟利用偽人,傷了尊主?!在他眼中,尊主無所不能,何曾受傷過?怪不得尊主直到今日才召見眾人,原來,是在閉關養傷。
白子戚一想到胡顏說,讓他先離開地下暗室時,尊主便開始召喚他。想然,她已經掐算好時間,知道尊主今天能複原,會召見大家。
白子戚覺得萬幸。幸好胡顏沒有告訴他,她借偽人之手傷了尊主,否則今天他很可能會露出破綻。
紅蓮尊主見眾人怕她,心情稍緩,對偽人道:“接著說。”
偽人捂著鮮血淋淋地傷口,努力斟酌著措辭,卻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生怕自己言辭不當再被懲罰,只能小心翼翼地道:“屬下本想博尊主歡心,侮辱那胡顏一番,結果,卻不知何時被她在額頭抹了血。待屬下向尊主回稟此事時,突然被攝魂,做出刺殺尊主之事。可恨的時,那胡顏太過狡詐 ,一擊不中既然馬上就走。若屬下有能耐,定然困住她的神識,讓她變成一個傻子!恭尊主玩樂。屬下雖然不才,但對尊主卻是一片真心。事發當晚……” 轉頭掃了眼白子戚,“無形者也在,他非但沒幫屬下,還任由胡顏對屬下出手。若他動手,胡顏也不至於在屬下額頭留下一滴血。最可惱的是,胡顏的血是淡粉色,不易察覺。”
紅蓮尊主用指甲撓了撓紅蓮,蟒蛇突然張開嘴,一口吞下某個黑衣人的頭,水桶粗細的蛇身,直接纏上那人的身體,在那人的拚命掙扎中,一寸寸勒斷她全身的肋骨。通過衣物,可以看出,這是一位妙齡女子。
眾人噤若寒蟬,不敢再說話。
紅蓮尊主嫌惡道:“她身上熏了什麽香?惡心到本尊了。”
沒有人敢回答她的話。
紅蓮尊主又咳了兩聲,這才問道:“子戚,為何不說話?”
白子戚的額頭隱見汗水,卻仍舊盡量淡定地開口道:“尊主讓屬下開口,屬下自然要說。屬下因不滿偽人擅自做主對付胡顏,特跟去看看。不想,偽人竟一開口暴漏了屬下的身份。屬下謹遵尊主教義,不敢讓人知道白子戚便是紅蓮教的聖形者,故而提前離去,不曾露臉相幫。”抬頭,看向偽人,嗤笑一聲,“你說,你要折辱胡顏,博尊主歡心。你敢背著尊主行事,又豈會需要我來相助?紅蓮教教規嚴謹,豈容你顛倒黑白?!”
偽人指著白子戚怒道:“白子戚!你定是喜歡上了那個*,才不幫我!你……啊!!!”偽人右肩上的鐵鉤再次被紅蓮尊主隔空拔掉,帶著一串血花,滴落到地上。
紅蓮尊主拖著鐵鏈,站起身,走下高椅,融進黑暗裡,拖著鐵鉤,圍著眾人漫步而行。
眾人看不見她,卻能看見那隻沾滿血跡的鐵鉤,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令人心驚膽戰。
紅蓮尊主嬉笑道:“違者,別小瞧她。若她無能,本尊還偏要恨她,豈不是顯得本尊更無能?”
偽人哪裡還敢再說話?尊主雖不再懲罰他,但肩膀上血流不止,痛得他險些昏厥。
紅蓮尊主又道:“胡顏消失不見了。”
白子戚眼觀鼻,和往常一樣,連個吃驚的表情都欠奉。
紅蓮尊主道:“都起來吧。本尊要得是心狠手辣的人,而不是會討好賣乖的狗。”
眾人爬起來,卻都垂著頭,不敢去看她。
紅蓮尊主呵呵一笑,嬌嗔道:“你們好無趣哦……”她坐回到高椅上,動了動手指,“聖血者意圖背叛我教,被偽人殺了。他扮成的聖血者,又被識別,對我教名聲不好。今天,為你們引薦一人,將成為新的聖血者。”漆黑的尖指甲,在紅蓮上敲了兩下。
黑暗中,有石門開啟的聲響。
一名女子,披著黑鬥篷,戴著黑帽子,手提一盞紅蓮小燈,步伐搖曳地走了進來。
她先是衝著紅蓮尊主拜了拜,然後站起身,取下了頭上的帽子,回過頭,對著眾人露牙一笑。
白子戚暗自心驚,眾人更是暗自吸了一口冷氣,這個人……竟是剛死了沒多久的聖血者!此人,既是女冠身邊的那個小道姑,也是被偽人乾掉的聖血者!偽人乾掉她,是因為她聲稱要說出紅蓮尊主的秘密。可眼下,這個人竟然活生生地站在眾人面前!實在是……太詭異了!
紅蓮尊主十分滿意自己看到的效果,幽幽道:“找到胡顏,本尊要知道她在哪兒。一時看不見她,本尊……心裡難受呀。嘎嘎……嘎嘎嘎……”她在怪笑,聲音令人恐懼。
眾人齊聲應道:“諾!”
紅蓮尊主擺了擺手,道:“本尊乏了,誰來服侍?其他人,都退下吧。”
一人走出,取下頭上的帽子,露出一張臉,面如冠玉。
此人是聖覺者黃之嬈。
他從白子戚的身邊走過,刻意用胳膊撞了白子戚一下,留下一個輕蔑的眼神,然後目不斜視地走向紅蓮尊主:“屬下服侍尊主。”言罷,拿出一塊黑布,系在眼睛上,一步步登上台階,來到紅蓮尊主的腳下,跪著依偎了上去。
白子戚隨著眾人退出大殿。
沒有人去管被蟒蛇吞進腹部的那名女子。
空曠的大殿裡響起女子毫不壓抑的歡愉聲,伴隨著濃烈的血腥味層層蕩漾。
白子戚忍住惡心,快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