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雲起回了趟家,勸封老夫人回家。
封老夫人不為所動,不但執意要讓封雲起看見她的一片母愛,還派人去喚表小姐出來,讓封雲起相看相看。
封雲起直接出了屋子,對無涯吩咐道:“照顧好老夫人,若有異常,護著老夫人先走,不用管爺。”
無涯應道:“諾!”轉而道,“主子,您的眉毛?”
封雲起一擺手,道:“玩火,點沒了。”
無涯面無表情,顯然不信。
封雲起既不等那個所謂的表妹,也不看封雲喜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睛,更不聽老婦人垂著胸口讓封雲起站住的聲音,直接出了大門,直奔花雲渡。
封雲起到的時候,正好趕上胡顏醒來。
胡顏一臉病怏怏的樣子,有氣無力地道:“紅蓮尊主被……”看了眼曲南一,又收回目光,“被我們重傷,一時半刻不會出來鬧事。但她手下的那些爪牙,定然會蹦躂得格外歡實。畢竟,諂媚邀功者,不在少數。經過這段時日的觀察,我發覺那紅蓮尊主無意要我性命,卻是要將我往她所期望的方向趕。她布好局,等我跳。若不居安思危,它日定無我葬身之處!”
眾人目光爍爍,燃著凶惡的光,幽幽似狼。
胡顏喘了兩口氣後,道:“我要動身回飛鴻殿,刻不容緩。這一路必定凶險,我……”
不待胡顏將話說完,花青染、曲南一和封雲起,異口同聲道:“我陪你去!”
胡顏瞪了三人半晌,終是噓了口氣,道:“還以為你們又要出么蛾子,不讓我走。”
封雲起道:“為何不讓你走?這廣闊天地,策馬揚鞭,才是快活。你想去哪兒,爺奉陪到底!”
胡顏直接道:“不用你。”
封雲起望著胡顏沒有動,突然轉身,走出房間。
就聽見,屋外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緊接著就是一個人的高亢歌聲:“待爺砍了匈奴頭,生食敵血震八方!待爺踏碎匈奴骨,傲視群雄威名揚!哇呀呀呀……”
胡顏生生打了個冷顫,幽幽道:“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曲南一道:“你可以再冷酷點兒,興許他氣昏之後,會回到二十年前。”
花青染道:“我討厭小孩子!”
胡顏和曲南一同時看向花青染,目露驚悚之色。
花青染卻渾然不覺。
封雲起唱罷,回到屋裡,衝著胡顏笑露一口白牙,陰森森地道:“你不用理爺,爺就是好奇,自賤這種事兒,到底有沒有下限。”言罷,雙手抱著胸,微微揚起下巴,眯眼看著胡顏。大有你就算罵我,我也不走的架勢。誓要死磕到底。
胡顏轉開目光,不看封雲起,對花青染道:“你準備馬車,隨我走一趟。”
花青染有些發蒙,實在想不明白,這種好事為何會突然落在他的頭上。
曲南一立刻炸毛了,道:“為何不讓我陪?我說過……”
胡顏抬手,道:“南一,你的毒雖然解了,但人的身體從生死一線上拉回來,卻不會立刻複原。你需要休息。就算是為了我,你也務必要養好身體。”
一席話,讓曲南一的雙腿發軟,身子又輕了幾兩,隨即卻雙眼瓦亮地道:“可是,阿顏,你不覺得,這種遊走在死亡邊緣的探險,才是最令人癡迷的嗎?”
操咧……這賤東西又要著死了。他明明就那麽弱,卻敢一次又一次地才著死亡線跳舞,真是……奇葩。
胡顏橫了曲南一一眼,道:“我老了,折騰不起,你消停地給我呆著吧。”
曲南一立刻表現出老態龍鍾的樣子,點頭道:“也是,我們都這把年紀了,卻是不適合折騰得太狠。”
胡顏徹底無語了。若輪溜縫和配合,曲南一無能能及。
封雲起見胡顏看向自己,知道她有話要對自己說。心思一轉,立刻猜到她要說什麽。於是,他直接道:“既然你已經安排妥當,爺就回去了。”轉身,便走。
胡顏瞪了瞪眼睛,終於發現封雲起的可惡之處!這人,竟然在知道她有事拜托他的時候,拿喬!
然而,眼下就這麽兩個半人,她還真得留下封雲起。不過,對於他那種脾氣秉性的人而言,她若開口央求,他一準兒會坐地起價。請將莫不如激將。
胡顏打定主意後,對曲南一道:“紅蓮教橫行,你能否保護好自己?”
曲南一道:“你放心。我若藏起來,別人必定找不到。”
胡顏道:“我原本不放心,還想拜托封雲起照顧你一二。看你如此有自信,也就不求他了。免得他腦子一熱,再引起紅蓮教的主意,暴露了你的安全。”
封雲起剛要抬腿邁出門口,聽聞胡顏的話,便知她非但不會拜托自己保護曲南一,還輕輕松松地反將了自己一軍。他若走,就算承認自己是一個有勇無謀的莽夫;若不走,就得保護曲南一安然無恙,用以證明自己並非莽夫。
若是一般人激將他,鳥毛沒用!可是,激將他的那個人是胡顏,是他一心一意想到得到的女人。這就……有些為難人了。
封雲起大步走到胡顏面前,突然伸手提起胡顏的下顎,與她對視半晌後,咧嘴一笑,道:“行啊!你的活兒,爺接了!在你回來之前,必保笑面虎安然無恙。你若少根汗毛……”
胡顏和曲南一同時睜了睜眼睛。
封雲起卻道:“就少一根吧。爺保他性命無憂,誰還沒事兒數他掉不掉毛?!”
胡顏一巴掌拍開封雲起的手,唇角一勾,笑了。
封雲起見胡顏對自己笑了,哪怕是因為利用他成功了,才對他笑的,他也覺得通體舒坦。
曲南一想說什麽,卻被胡顏攥住了手,便將那些不需要封雲起保護的話吞進了肚子裡。
花青染眼睛亮晶晶地問胡顏:“咱什麽時候走?我這就去準備一下。要多帶些蜜餞嗎?你喜歡吃什麽?”
胡顏道:“今晚就出發,你去準備吧。只是,我們需研究一下,怎麽走才穩妥。你家門口,定然已經遍布了眼線。”
花青染興奮道:“好!你放心,此事交給我,我們定能走得瀟瀟灑灑,不用偷偷摸摸!”言罷,一溜煙地跑了。
胡顏眨了一下眼睛。
曲南一看了封雲起一眼,建議道:“要不然,讓瘋子送你回去,我和青染在一起?看青染的樣子,好像……有些不妥。”
“瘋子?”胡顏看向封雲起。
曲南一用手點了點封雲起的胸口,道:“瘋子。”
封雲起撇了曲南一一眼:“笑面虎!”
胡顏指了指門外:“花青染是什麽綽號?”
二人異口同聲:“花老道。”
胡顏抿嘴一笑,道:“還真是恰如其分。”想了想,又問,“司韶、白子戚,還有么玖呢?”
封雲起問:“么玖是誰?”
曲南一答道:“么玖就是燕歸。”
封雲起終於想起么玖是誰了:“燕歸就是百裡非羽?!”
沒人吭聲,算是默認。
封雲起見胡顏臉色不好,便將話題扯了回來,道:“司韶,爺叫他瞎子。”
曲南一道:“白子戚,白剝皮。”
胡顏忙道:“讓我猜猜。么玖……么玖是……”突然,胸口一痛。每個人的外號,既是一個人的特點,也是一個人最大的缺點。就拿封雲起而言,他是一個多麽瘋狂的人,叫他瘋子,再合適不過;白子戚,心狠手辣,善剝人皮,稱他白剝皮,簡直是十分匹配。而么玖……他是個戲子,他最大的特點是個戲子,他的汙點亦是個戲子,他終其一生想要甩掉的不堪,也是個戲子。
只是,將別人的缺點叫出口,好似帶著幾分親昵和隨性,可是,一想到么玖的綽號,她就心痛得厲害。尤其是,想到他站在客棧窗口望向自己的眼神;想到他與自己坐在客棧裡對飲的樣子;想到他坐上馬車,頭也不回的別離……
胡顏傷感了。
曲南一一直注意著胡顏的一言一行,見她如此,也覺得心中悶疼。么玖對胡顏如何,別人不知,他卻是一清二楚。若說,這世間有人比他深情,他不信;但若說有人比他更癡情,他卻是信的。么玖對胡顏的感情,成癡、成魔。他收留她與危難,不在乎她的容貌,以卑微之軀擋在她的前面,為他悍不畏死。
這樣的情誼,從胡顏到了六合縣開始,便有著常人無法想想的癡。有些傻、有些憨,有些單薄,卻又厚重到無以複加。只因,那是么玖的一往情深。
曲南一本不想提起么玖,但不知為何,就是想問一問他的消息:“他走了吧?為何走?”
胡顏把玩著血龍鱗,苦澀地一笑,道:“我讓他走。他便會走。”
曲南一詫異道:“他如此聽話?”
胡顏抬頭,看向曲南一:“百裡非羽冥頑不靈……”微微一頓,沙啞道,“么玖,又怎會不聽我言?”
曲南一大吃一驚!沒想到,么玖竟然恢復了記憶?!他想說什麽,卻又不知說什麽才好。
胡顏直接將血龍鱗放到曲南一手中, 道:“這是血龍鱗,你拿著。此物對我而言,格外重要。我定會回來取它。”
曲南一摩擦著血龍鱗,道:“你要是說,我對你格外重要,將血龍鱗放我這裡,你才能安心,多好。”
胡顏一腳踢開曲南一,躺在了床上。
曲南一氣喘籲籲地一笑,躺在褥子上,蓋好被子。說了一會兒的話,他早已體力透支。若非是與胡顏聊天,他早就昏厥過去。把玩著血龍鱗,曲南一緩緩閉上了眼睛。突然,曲南一張開了眼睛,對封雲起道:“瘋子,你也過來睡一會兒吧。”
封雲起轉身,垂眸看向曲南一,開著冷冷地玩笑,道:“就算你露出大腿,爺也不會被你勾引。”
曲南一罵了聲:“去死!”他是不放心讓封雲起和胡顏獨處。畢竟,胡顏曾對封雲起有過異樣的感情。
封雲起衝著曲南一嘿嘿一笑,那樣子……還真像不懷好意。
曲南一發現,封雲起這人無聊起來,絕對非同一般的無聊。當即也不在管他,閉上眼睛,休息了。
封雲起回過頭,看向胡顏,乾巴巴地道:“臨行前,用不用爺再給你輸入一些真氣?”
胡顏直接閉上眼睛,睡覺。
封雲起磨了磨後槽牙,真想咬胡顏一口。這個女人,明明需要他的幫助,卻不肯給他好臉色看,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