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肖茹幽幽轉醒。
肖茹環顧四周,視線落在燕凡塵身上,未語淚先流。
燕凡塵心中明白事情始末,知道她那顆歹毒心腸,卻不得不配合著詢問道:“肖小姐,發生何事?粉黛為何會慘死於你的床上?你…… 可安好?”
肖茹勉強做起身,垂淚道:“粉黛…… 粉黛是如何死的,我也不知道。昨晚,我由噩夢中驚醒,便失了睡意,在月下坐了片刻,不知不覺中竟睡著了。醒來後,回到房裡,竟看見…… ”眼淚瞬間決堤,哽咽到不能言語。
燕凡塵想:若沒有胡顏,若不是心中真有所愛,容不得其他女子,若不是有那樣一番經歷,他真的會相信肖茹所說的一切。尤其是,在這樣的夜裡,面對這樣一位梨花帶雨的弱女子。那一串串的眼淚,配合著哀痛、驚慌、無措的神情,怎能不令人心生憐惜?然,這一切,在知情者的眼中,又顯得多麽可笑?
燕凡塵不需要特意醞釀情緒,立刻追問道:“看見了什麽?”
肖茹攥著手指,道:“看見一名男人,在強行侮辱粉黛!我…… 我嚇得尖叫一聲,他破窗而逃。許是因為粉黛看清楚了他的臉,臨走前,他…… 他竟殺了粉黛!嗚嗚……嗚嗚嗚…… ”肖茹掩面痛哭,那樣子別提多傷痛欲絕。
燕凡塵垂眸看著肖茹,眼中是濃濃的自責之色。他輕聲安慰道:“別哭了,都怪我防備不嚴。本以為,我不過是名商甲,頂多被賊人惦記一些財物,不想……不想竟出了這樣的事情。剛才那賊人落荒而逃,柳恆已經追去。柳恆的輕功不錯,在江湖中也是有幾分盛名的。你無需擔心,他定能將賊人抓回,千刀萬剮!”
粉黛眸子的哭聲微頓,抽搭著抬起頭,看向燕凡塵,道:“公子,若抓到那賊人,請派人告知茹兒。茹兒定要問問他,為何深夜造訪,害我丫頭!”
燕凡塵柔聲道:“此時我會審問清楚,你無需擔心。你每天為我供血,已經十分辛苦,不能再多操勞。”
肖茹望著燕凡塵,有些失神。
燕凡塵淡淡一笑,道:“你且休息吧。明日,我會請曲南一過來看看,為你的丫頭粉黛討回公道。”
肖茹點了點頭,卻又目露擔憂之色,猶豫道:“此事,畢竟有關名節。”
燕凡塵道:“你放心。我自會小心處理。”
肖茹這才又點了點頭,躺回到床上。
燕凡塵轉身,吞咽了一口口水。
肖茹望著燕凡塵的背影,眸光明明暗暗,時分複雜。
七彩立在床邊,偷眼去看肖茹。
肖茹突然轉眸看向七彩。
七彩嚇了一跳,竟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燕凡塵突然回頭,看向肖茹。
肖茹也被嚇了一跳,竟是呼吸一窒。
燕凡塵問:“肖小姐,冒昧問一句,你身上可是佩戴了什麽香料?為何如此…… 誘人?”
肖茹那張蒼白的臉慢慢染上兩朵紅霞。她垂下眼眸,羞澀道:“不曾佩戴什麽。許……許是體香。”
燕凡塵也有些不好意思,重重道了句:“多有冒犯。”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七彩緊隨其後,連頭都不敢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何會如此懼怕肖茹。肖茹明明沒有對她做過任何事,也不曾出言恐嚇過。
七彩心中有事,就連燕凡塵停下腳步都不知道,仍舊悶著頭前行。
燕凡塵喚道:“七彩。”
七彩一驚,忙回頭看向燕凡塵,道:“主子。”
燕凡塵問:“你有心事?”
七彩抿了抿唇,偷眼看向肖茹現在居住的房間,見那裡亮著一根蠟燭,這才靠近燕凡塵,小聲道:“主子,七彩有些怕肖姑娘。”
燕凡塵問:“為何?”
七彩抿了抿唇,道:“不知主子注意過沒有,肖姑娘……”
“我怎麽了?”肖茹的聲音突然出現,打斷了七彩的話。
七彩又被嚇了一跳,竟渾身冒起虛汗。
燕凡塵回身,看向肖茹,看似關心道:“怎麽出來了?”
肖茹道:“心裡害怕,睡不著。”眼睛一轉,看向七彩,“正聽七彩說起我,這才問了一句,沒有嚇到七彩吧?”
七彩忙搖頭,道:“沒…… 沒有。”
肖茹道:“今晚事出突然,我一個人睡不著,七彩來陪我可好?”
七彩一驚,竟是向後退了一步,道:“不!”許是覺得自己太過緊張,又尷尬地笑了笑,“七彩睡相不好,夜裡磨牙,不想驚到姑娘。姑娘且放心休息,會有人守夜的。”
肖茹看向燕凡塵,眸光中帶著懇求之意。
燕凡塵道:“如果肖姑娘實在不敢入睡,凡塵倒是可以陪姑娘說說話。”
肖茹目露感激之色,道:“怎好不讓公子休息?”
燕凡塵道:“出了這種事,我自然有責任。”
肖茹垂眸道:“有勞公子。”
燕凡塵作出請的手勢,肖茹轉身而行。
七彩悄然噓了一口氣,剛放下的心又為燕凡塵提溜了起來。她以前還覺得,肖茹溫柔體貼,肯為主子割肉放血,比胡顏不知冷熱強百倍。可如今看來,肖茹……肖茹竟如此恐怖。就像貼著假面具的鬼,刻意接近人,想要奪取人的性命。一想到鬼呀怪的,七彩就嚇得魂不附體。別看她平時大大咧咧的,但實際上最怕那些鬼怪之物。七彩開始盼著胡顏能馬上過來。在七彩看來,唯有那樣厲害的女子,才能降伏肖茹這樣的鬼怪。
七彩雖然懼怕,但畢竟是位忠心的丫頭。她叫住燕凡塵,胡亂找個借口道:“主子,柳恆快回來了。您看,粉黛的屍體,要如此處置?”
燕凡塵停下腳步, 對肖茹道:“你若睡不著,先練練字,我一會兒來尋你說話。”
肖茹點了點頭,乖巧地應道:“你自己小心。”
燕凡塵與七彩一同離開,肖茹回到屋裡。
七彩隻覺得如芒在背,好生難受。
不多時,柳恆回來了,對燕凡塵低聲道:“那賊人武功了得,在我之上。我雖沒能留下他,但卻給了他一劍。”
燕凡塵眸光盈亮,道了聲:“好!”
柳恆繼續道:“動手時,我發現那人後腰處受了重傷。”
燕凡塵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柳恆看了眼燕凡塵的臉色,暗道:原來,胡姑娘麻袋裡裝著的是馮峽子。瞧馮峽子後背上的傷,顯然是新傷口。不得不說,肖茹姑娘也是個狠角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