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顏看向曲南一,顫聲道:“南一,你便看著她侮辱我?如此,我心死,今日便訣別了!”說著,竟往樹上撞。
白草和竹瀝齊喝:“小姐!”
花青染身形一飄,擋在了花如顏的面前。
胡顏涼颼颼地道:“撞樹死的幾率不大,但撞成傻子的可能性卻很高。”
花如顏發狠,一把拔出花如顏的“三界”,就要抹脖子。
胡顏突然大喝一聲:“住手!”
花如顏望向胡顏,滿眼充滿挑釁和瘋狂:“怎麽?你不是口口聲聲想讓我死,現在反倒怕了?”
胡顏指著花青染道:“我警告你,你若讓‘三界沾了她的血,我必不放過你!”
花青染從花如顏的手中奪回“三界”,乾脆利索地送入鞘中。那副樣子,竟好像挺怕胡顏。
花如顏恨聲道:“胡顏,你欺人太甚!你如此心惡,就不怕報應嗎?!”
胡顏一步步走到花如顏面前,道:“我從不否認自己是個惡人,但我並不惡心別人。善惡與我,只是一念之間。而你,不是我要善待的那個人。”仰天,猖狂一笑,突然轉頭,看向曲南一,“你決定吧。”
曲南一的瞳孔縮了縮,一步步走到胡顏面前,垂眸望著她,似乎過了一個世界那麽久,實則只是彈指間。他開口道:“阿顏,我若娶她,你當如何?”
胡顏的眸光沉了沉,道:“你知,我不知。”胡顏說得是實話,她確實不知自己會怎樣,但她相信,曲南一心中有計較。有時候,你曾經的敵人要比你自己更了解自己。
曲南一苦澀一笑,環視一圈,將每位男子的表情都看在眼中,他們眼中的幸災樂禍,將曲南一心中那根充滿恨意的刺再次澆灌,瞬間拔地而起,非要刺穿他的心,刺透胡顏的身體,才罷休!若痛,就一起痛吧!
曲南一垂眸看向胡顏,伸手撫上她的臉,輕輕地捧著,柔聲道:“阿顏,我是極自私的一個人,此生,絕不能失去你。所以……”微頓,緩緩的呼吸,試圖不讓自己看起來太過醜陋,然一開口,聲音卻是輕顫若絲,“請你,給她一塊皮。”
胡顏仰視著曲南一,感受著彼此的呼吸交織、體溫交融,低聲道:“南一,很高興你選擇後者……”在曲南一的松動中,胡顏卻緩緩勾唇笑了,“但那卻不是我的選擇。”言罷,推著曲南一的胸口,迫使他向後退了一步。
曲南一突然一把攥住胡顏的手腕,急切道:“阿顏,你是否覺得我太過自私?為了讓自己良心得安,竟要你一塊皮?!”
胡顏望著曲南一,反問:“你是否覺得,我理應為了讓你心安,主動奉出一塊皮?”
二人互望,互不退讓。
說不明、道不清的較量,竟在這時吹響了號角,開啟了戰場。
人心,果然是詭譎的東西。
曲南一眼中的固執、挑釁、質疑,就像滾燙的岩漿,悉數倒進胡顏的眼中,腐蝕她的骨頭,融化她的內髒。
胡顏眼中的冷意、不屑、孤傲,就像冷水,噴射進曲南一的眼中,撲滅那炙熱的岩漿,將所有火熱變成灰燼。
曲南一要得到底是什麽?!真的只是一塊皮?
胡顏不能給的,又是什麽?!難道只是一塊皮?
說好不死不休的感情糾葛,往往只是說說而已,誰也想不到,會斷在一粒小石子上。
滿院子的人,好似都成為了虛影。
曲南一覺得這一刻,滿眼的都是諷刺。
曲南一收緊手指,胡顏似乎能聽見他骨頭髮出的*聲。
曲南一艱澀地笑道:“阿顏,我總能夢見你擋在封雲起的面前,說:‘我不死,他無恙。簡簡單單的六個字,成了我的夢魘。如今,我隻問你要一塊皮,你當真不給?”
胡顏的唇動了動,吐出了三個字:“你非他。”
曲南一的身子在顫抖,靈魂在戰栗,所有的感覺都被投入了地獄,在烈火中掙扎、扭曲、嚎叫!
這一刻,他想殺了她!
曲南一不知道都想了些什麽,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麽,他的思維已經變成了一塊朽木,胡顏只需一根手指,就能碾碎他。
他覺得自己可能要死了,所以心才會那麽痛!痛得無法喘息!
可是,他是曲南一,一個真正的笑面虎。就算死,他也要微笑著死去,不讓任何人看出他扭曲的靈魂已經在淒慘地哀嚎!
曲南一抬起了手,輕輕撫摸著胡顏的臉頰,柔聲道:“有些人,你可以給她命,卻不能給她心。是不是,阿顏?”
曲南一的聲音很輕,就仿佛是一根羽毛,輕輕拂過胡顏的肌膚。然,胡顏現在就像沒有皮的人,哪怕一個輕微的觸碰,也會讓她覺得痛。這種痛,令她不熟悉,甚至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曲南一說他甘願,會一直爭取下去,如今,卻突然打碎所有的承諾,要她的一塊皮,圖個心安,證明他的重要和唯一?呵……
胡顏不想追究自己的貪心,卻無法用言語糊弄曲南一,畢竟,她欠曲南一不止是一份情,還有一個娘親。若能斷得乾淨,讓他可以正常迎娶娘子,不用守著她這個老不死的鬼東西,許才是好的。
胡顏的回話與她的態度一樣無情:“我這不收藏屍體。”轉身,離開。
白色的衣袖隨風翻飛,是一種無法挽回的絕決。
曲南一望著胡顏的背影,覺得眼睛有些發花。他終是不夠資格,喚起她一絲一毫的留念與不舍,哪怕是怒火,她都吝嗇給他一星半點!呵……他在期盼什麽?還在奢望什麽?心中的恨與怨,滋長成柔韌的毒刺,攀爬上他的心,一層層地收緊。他似乎看見那些毒刺勒入他的心,留下一個個黑洞洞的傷口,流淌下一行行黑色粘稠的汙血。
明明陽光正好,曲南一卻覺得天快黑了。
周圍人都成了虛影,來來去去,終是不見。
天,果然黑了。
胡顏沒有回頭,沒有質問他的本意。她,果然是不在乎他的。
她永遠不知,他寧願剝自己的皮,也不會動她的皮。
她不知……
永遠不知……
曲南一不知在院中站了多久,直到全世界只剩他一人,他似乎想要笑,卻隻來得及勾動一下唇角,人便噗通一聲昏倒在冰冷的地上。有血,沿著他的口鼻流淌而出。
遊戲人間的浪子,若認真起來,較得不是真兒,而是……命。
王廚娘的尖叫聲響透縣衙內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