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塵東家抱著胡顏,雙手都在顫抖。.最快更新訪問:щщщ.79XS.сОΜ 。
這……這竟是胡顏的太祖姥姥?!
若是一般讓這麽說話,早就被他揍得面目全非,可偏偏是懷中這位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一腳邁入了鬼‘門’關地老婆婆。她說起胡顏死了時的悲傷與憤怒,生生闖進了凡塵東家的心裡,讓他在情感上,相信了胡顏的假話。
凡塵東家輕輕抱起胡顏,將她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然後就坐在‘床’邊,盯著胡顏的臉看。越看越覺得很像。拋開那些褶皺和下垂的臉皮以及褐‘色’老人斑,確實很像。同樣的眉眼,同樣的‘唇’瓣。這就是胡顏老後的樣子嗎?為何讓他如此心痛?
鬼使神差,凡塵東家伸出手,想去撫‘摸’胡顏的臉,卻在意識到躺在‘床’上的是胡顏的太祖姥姥時,停住了手,突然站起身,一把取下臉上的鬼臉面具,‘露’出那一半令人驚‘豔’癡‘迷’一半令人心驚膽戰的臉,盯著六名隨從,沙啞道:“各位可敢殺人?”
六名隨從望著凡塵東家的臉,突然就沉默了。這樣一個看似冷漠實則最是心軟的男子,竟真的毀容了。心中不免發出扼腕的歎息。他們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點了頭。
柳恆開口道:“主子,我們這些人,在江湖上飄‘蕩’的時候,哪個不是手染血、刀斬命?”
韓拓道:“是啊。我們都是粗人,不會那些虛的,主子你想幹什麽,隻管說。”
凡塵東家道:“會丟命的。”
七彩道:“丟命又如何?若不是主子從官府手中救下我等,這會兒早就走在輪回路上了。主子良善,待我等如此大方,瞧我身上穿的,哪像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人,簡直就是大戶人家的主子。主子,你但凡有吩咐,我們這些人,定當竭力完成。誰敢縮頭,七彩第一個‘弄’死他!”
其他三人齊齊抱拳,異口同聲道:“但聽主人吩咐!”
凡塵東家點頭,道:“好!”眸光閃爍,泛著駭人的光,“你們且隨我去殺了那狗蠻夷!”
六人齊齊應道:“諾!”
凡塵東家回身,垂眸看向胡顏,彎下腰,輕輕抬起她的腳,脫下她的鞋子。
七彩忙道:“主子,我來吧。”
凡塵東家搖了搖頭,又脫下胡顏的另一隻鞋子。
他拎著那隻鞋子,有些愣神。
這隻鞋子,他瞧著有點兒眼熟。卻一時間想不起,在哪裡見過。許是凡間裡售賣的一雙鞋子吧。
凡塵東家將鞋子放到地上,擺好,然後扯過被子,輕輕蓋在了胡顏的身上。
柳恆道:“主子,你信她的話?江湖險惡,還是多留個心比較好。”
凡塵東家放下帷幔,點了點頭,卻沒多說什麽。轉過身,原本柔和多目光突然變得鋒利若刀,他抓起幕籬扣在自己的頭上,大步走了出去。
昂哲因胡顏跑了,連夜追趕了一段路程後,覺得她可能又返回縣去尋封雲起了。他心頭憋著一股邪火,想著反正要去織‘花’縣,不如連夜趕路,許能追上胡顏。於是調轉馬頭,直接向著織‘花’縣奔去。
凡塵東家殺氣騰騰地奔去,卻撲了個空,只能無功而返。
他走進房間,望著躺在帷幔裡的那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心中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在縈繞。
他跪坐到席子上,取下頭上的幕籬,半趴在幾上,單手支頭,望著胡顏,一直望著,直到困意襲來,竟緩緩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他的額頭在不停向前滑,眼瞧著就要湊到燭火上,一隻老態龍鍾的手出現,用手臂輕輕挪動走燭火。胡顏跪坐到席子上,靜靜凝視著凡塵東家的臉。她的目光就像一隻溫柔的手,一點點兒撫‘摸’著他的傷疤,心疼著他。
這一世,她注定辜負他。
若有來世,她再也不會做一個最是多情的癡情人。 不再許諾,不再執著,沒心沒肺的得過且過,才能快活吧。
蠟燭在爆了一個火‘花’後,燃盡了最後一滴淚。
胡顏悄然站起身,向‘門’口走去。
當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拉開房‘門’,卻看見了守夜的柳恆和韓拓。她面無表情地邁出一條‘腿’,就聽見身後有個聲音說:“太祖姥姥,你去哪兒?”
胡顏感覺自己好像被砸了一悶棍!她頭也不回地道:“尋個地方,死去。”這話,有些負氣的情緒在裡面。好吧,她承認,別看她看起來七老八十的樣子,但‘胸’腔裡跳動的卻是一顆少‘女’心。捂臉,事實如此,善於雄辨。
胡顏剛要邁出另一條‘腿’,卻感覺自己的肩膀被凡塵東家按住。
胡顏不想回頭,不敢看凡塵東家的臉,她怕自己會問他的傷,揭他的疤。
她聽見凡塵東家說:“您別走了,讓我來照顧您。”
這話,差點兒讓胡顏落淚。其中滋味,無法對人說。
凡塵東家道:“人終有一死。您的身前身後事,我來料理穩妥。不管您是不是她的太祖姥姥,也不管您到底是誰,留下吧。”
胡顏知道, 她一會兒說自己是照顧胡顏的人,一會兒又說自己是她的太祖姥姥,前言不搭後語,身份來歷不明,但凡塵東家說,他不會過問,只求她留下。么玖還是那個么玖,變得不是初心,而是‘性’情。這樣內心溫柔的么玖,讓她如何舍得離開?‘豔’山上,么玖從獵戶手中買下她;戲班裡,么玖為她爭一席之地;結契時,他又為她應對蘇玥影,最後落得一個被殺的下場!她的么玖,她的……么玖……
胡顏突然決定,不走了。她哪兒也不去了,她就跟在么玖的身邊,用最後的時光陪著他。她忍著淚水,突兀地問道:“你有好的棺材板嗎?我可是很挑剔的。”
凡塵東家回道:“有。”
胡顏吸了吸鼻子,突然轉身,從凡塵東家的身邊走過,鑽入帷幔,躺在‘床’上,眼淚在無聲中流淌。
去他爹的葬身無處!
為人已是艱難,何苦為難自己?
且讓這段永遠不會有結果的感情,變得圓而不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