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年,方明淮也從個奶娃娃,漸漸長成了個頗為好看的男童。那明眸皓齒的小模樣,對上至八十歲的老嫗,下至三歲的小女娃,簡直通殺。
他一身青色學衫,頭髮梳成了童子髻,團成圓圓的發髻上還別了枚水頭極好的玉扣——
這叫低調的奢華,來自玉石愛好者方菡娘如是說。
方菡娘笑眯眯的招呼方明淮過來,從桌子上那堆物什裡挑揀出一個流蘇香囊墜,親自給方明淮系在了腰間的香囊上。
系完退後幾步,歪著頭欣賞一番:“恩,這流蘇跟芝娘給你繡的這香囊恰恰相配,不錯不錯——這香囊裡的香料快沒了,我再給你添些。”說著,又尋了個錦盒出來,拿出一枚香餌放入香囊中。
這香餌是她尋了新鮮的竹葉特特去作坊為了方明淮製的,帶著一股極清新的竹葉味道,好聞的很。
“謝謝大姐。”方明淮像模似樣的作了個揖,惹得兩個姐姐都咯咯的笑了起來。
彭蘭蘭端了杯茶過來,方明淮接過,喝了幾口,放下後興致勃勃的對方菡娘方芝娘講:“大姐二姐,你們猜我今日在學堂裡遇到個什麽事?”
方菡娘很給面子的捧場道:“猜不到啊,遇到個什麽事啊?淮哥兒給說說?”
方明淮眼睛就笑的彎彎的:“逸飛哥哥不是小小年紀就考上了童生嗎?隔壁縣有人聽說了不服氣,十來個學子過來挑寡。本來逸飛哥哥過幾日就要去縣裡讀書了,夫子也說不必搭理他們。結果那十來個學子太過張狂,把逸飛哥哥的筆墨紙硯都給扔外面去了,氣得夫子大罵他們有辱斯文。我們好多學生都跟他們發生衝突了。”
說到這,方明淮偷偷笑了笑。
方菡娘眼尖的注意到方明淮衣服一角沾了幾滴墨漬,看來這小家夥也參戰了。
方菡娘心照不宣的裝沒看到。
小男孩嘛,在分寸之內打打鬧鬧,都是很可以理解的。
方芝娘跟王逸飛關系不錯,聞言就有些緊張:“逸飛哥哥沒事?”
方明淮挺了挺小胸膛:“二姐,逸飛哥哥沒事兒。他後來以一對十三,從詩詞到對聯,從賦問到文義,把那群來挑寡的壞人們給虐的頭都抬不起來,灰溜溜的跑啦。”方明淮說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聞言方芝娘總算松了口氣。
方菡娘倒想起今日裡買的筆墨紙硯來,笑著拿出那副特特包好了的,放到桌子一邊,囑咐道:“正巧今兒我去墨軒買了份筆墨紙硯,明兒你上學時給逸飛帶過去——對了,還有三份我讓人一起包著,方才放書房了,你回頭去書房自己取一份。”
方明淮知道自家姐姐近年來掙了些銀子,愛上了買買買,但他總覺得自己是小男子漢,應該掙錢給姐姐花才是。他有些郝色道:“大姐,我的筆墨紙硯夠多了,不用再給我買了。”
方菡娘知道弟弟是怎麽想的,她覺得最起碼淮哥兒這份上進的心思不錯,也從來不去駁斥,只是笑呵呵道:“好,下次不買了。”
——然而下次還是繼續買買買。
方明淮小小的臉上寫滿了無可奈何:“大姐,你的‘下次不買了’就同二姐的‘我不練字了’一樣不可信。”
說著,還一副老成模樣的歎了口氣。
惹得屋裡一陣歡聲笑語。
日子很快就到了方茹娘的兒子百天的日子。
這日裡一大早,方菡娘就跟方芝娘梳洗妥當,要出門時,見彭蘭蘭扒拉著門框可憐巴巴的望著她們,一副十分想跟著去的樣子。
“大小姐,你抱著那兩匹細棉布重不重?我幫你抱?”彭蘭蘭衝著方菡娘討好的笑笑,伸手便要替方菡娘抱著布匹。
方菡娘失笑,這小丫頭,她爹都套好馬車在院外等著了,哪裡用她來抱著。
“想跟著就一起去。”方菡娘無奈的搖了搖頭。彭蘭蘭一陣雀躍,親昵的跟在方芝娘身後:“芝娘,我帶了花繩,一會兒我們去車上玩花繩去。”
“好呀。”方芝娘抿了抿唇,笑著應道。
彭老爹見方菡娘抱著兩匹布過來,而自家閨女蹦蹦跳跳的跟在二小姐身邊說說笑笑,眉頭就蹙了起來,不讚同道:“蘭蘭,哪有你這樣做丫鬟的,自己跑去玩,讓大小姐抱著東西?”
彭蘭蘭吐了吐舌頭。
方菡娘不以為意道:“總共沒幾步路,哪裡再用得著倒把手呀,多費勁。”
彭老爹搖了搖頭,不讚同道:“大小姐,你就慣著她。”歎了口氣,彭老爹甩起鞭子,催使著馬匹動了起來。
這三年來,方六叔一家靠著菡芝花皂的一成分紅,賺了個盆滿缽滿。去年起,方六叔一家子為了更好的照看花皂作坊的生產,搬去了縣城,已經不在方家村住。
這次方菡娘一行人便直接去了二十裡鋪村盧家。
盧家平日裡在二十裡鋪村的人緣不錯,盧家大孫子過百日,不少鄰裡村民都送來了雞蛋米糧等。
彭蘭蘭下了車,左看看右瞧瞧,嘖嘖歎道:“人可真多啊。”
方菡娘抱著棉布,囑咐了句:“蘭蘭別亂跑。”
彭蘭蘭歡快的應了,轉過頭去就跑沒人影了。
方菡娘無奈的歎了口氣,領著方芝娘去了內屋。
人剛一進屋,方茹娘的婆婆盧大娘就滿是熱情的迎了上來,嘴裡嗔著:“你這孩子,過來玩就玩了,每次來都帶什麽東西。”
屋裡客人不少,探究的眼神紛紛落到方菡娘姐妹倆身上。見方菡娘方芝娘懷裡各抱著一匹上好的細棉布,一看就看出是錦繡閣才有的上好細棉,不禁議論紛紛:
“這是方家村那對姐妹花?果然漂亮的緊。”
“呦,瞧這姐妹倆,懷裡抱著的那布,沒有五兩銀子可買不著。”
“盧大姐這門親事做的可真好,兒媳婦家都搬到縣裡去了,兒媳婦的妹子也是個有錢又出手大方的。”
“呦,老李家的,你就別酸啦,那也是人家盧家平日裡積德行善,才有了這份善緣。”
這最後說話的人方菡娘是認得的,是方六嬸娘家周大嫂的親娘詹氏,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詹奶奶,好久沒見,您身子可好?”方菡娘笑著跟詹老太太問了聲好,這門親事最初也有詹老太太的幫忙,算得上半個媒人。
詹老太太笑眯眯的點了點頭:“身子骨硬朗著呢,今兒可要吃窮你盧大娘。”
盧大娘爽朗的笑笑:“您老放心吃,管夠。”說說笑笑間就把方才的小小尷尬抹了過去。
正巧方茹娘把盧家大哥兒,取名盧予文的大胖小子抱了出來。方菡娘稀罕的圍了上去,見那小家夥白白胖胖的,握著小拳頭,在繈褓裡睡得又香又甜。
眾人都喜文哥兒這白胖模樣,誰也不會沒那個眼神勁在人家小孩的百日上說喪氣話,吉祥話不要錢的一串串往外冒,聽得盧大娘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盧大娘體貼的接過方茹娘懷裡的文哥兒,讓方茹娘跟妹子有空說說話。方茹娘給了婆婆一個感激的眼神,拉著方菡娘方芝娘去了裡屋。
“不是說了不讓你們買東西了嗎?”方茹娘嫁人後,溫柔如水的性子多了份婦人的幹練,她領著菡娘芝娘在裡屋坐下,看著那兩匹細棉布直歎氣,“這少說也得十幾兩銀子。”
方菡娘故意擺出一副暴發戶的嘴臉,擺擺手:“茹娘姐姐,我有錢。這布料軟的很,做小孩子裡衣正合適,當然是要給我的小外甥買下來啦。”
方茹娘失笑。
方芝娘從懷裡拿出個小包,拆開,拿出個紅綢布做的小肚兜來,肚兜上繡著個福字,喜氣的很。方芝娘羞澀的遞給方茹娘:“茹娘姐姐,這是我給文哥兒做的小肚兜,漿洗又過了,文哥兒應該不會穿著不舒服。”
方茹娘接過,又大大稱讚了一回方芝娘手巧。
姐妹三個說了會笑,方茹娘想起一件事,臉上斂了幾分笑意,頗帶了幾分苦惱道:“對了,近日裡小姑姑找你們了沒?”
方茹娘這猛地一提小姑姑,方菡娘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方茹娘說的是方香玉。
方香玉三年前嫁給了獨眼老賴,說是嫁,不過是一抬小轎直接抬去了賴家,成了這幾年方家村的一大笑話。
不過方菡娘不久後就搬進了現在的房子,離著方家遠了,是非也少了些,很少再跟方家那家子極品有聯系了,倒是聽說方香玉嫁過去後過得好像不是很好。
方菡娘警惕的問:“茹娘姐姐,方香玉找你麻煩了?”
方茹娘搖了搖頭,歎了口氣,有些不知該如何啟齒。她看了看面前滿是擔憂的看著她的兩個妹妹,想了想,覺得還是要該給兩個妹妹提個醒才是:“……沒有,她來找我要什麽生子秘方,說什麽我之前也久久不孕,這一舉得了文哥兒,一定是有什麽秘方。”
生子秘方……
方芝娘是個貨真價實的十歲古代小蘿莉,對這些事還不到了解的年齡,還有些懵懂,迷茫的看著方茹娘。
方菡娘卻是個披著蘿莉皮的成年人,秒懂,無語的看著方茹娘。
方茹娘臉色一紅。
其實方香玉還有些更過分的話,方茹娘沒有說,怕汙糟了兩個妹妹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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