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田氏聽得這話,也是半分反駁不得。方艾娘嘀咕道:“說不定你就是故意這麽乾,好讓我們覺得不是你呢?”
方菡娘似笑非笑的看了方艾娘一眼,這不是你跪著求我救你弟弟的時候了?
方長應一聽侄女方艾娘說的這點,眼睛一亮,連連點頭:“對啊,說不定就是這樣!”他滿是期望的看著那兩個捕快,“兩位大人你們別聽這小賤人胡說,她向來是最奸猾的!”
方菡娘慢悠悠道:“對了,還有最後一點,不知三叔從哪裡撿的那兩隻雞,我可是把它們扔到了……臭水溝裡啊。”
這話一出,方長應猛的一震,他都快忘了,他是在臭水溝裡撿的!
小田氏一聽這話,原本口中不斷的罵罵咧咧也一下子止住:“小叔,你,你竟然從臭水溝裡撿東西?!”
兩個捕快也震驚的看著方長應。
方長應結結巴巴道:“她,她胡說的……我,我是從路上撿的……”
方菡娘輕歎道:“三叔,我把雞扔臭水溝裡的時候,周嬸子看見了,她能給我作證的。”
方長應啞口無言,隻覺得小田氏,方艾娘,並兩個捕快,看過來的眼神都刺眼的很。他索性破罐子破摔閉眼喊道:“那又怎麽了!這也不能說明不是你下的毒!”
方菡娘簡直要給方長應的負隅頑抗擊節讚歎了,她憐憫的看了眼這個沒有勇氣再睜著眼看她的三叔,轉而對捕快道:“還是煩請捕快大叔趕緊將這隻雞帶回去看看,到底是什麽毒。這樣,想來醫館的大夫也更好對症下藥。”
兩位捕快連連點頭,又對方菡娘道:“下毒一事較為惡劣,過幾日會開堂審判,到時候你肯定要出堂的。”
方菡娘應了,兩名捕快便快步走了。
小田氏回過神來,不管不顧的撲上去撕打方長應:“你竟然給你親娘親侄子吃臭水溝裡撿回來的東西!你這個禍害!天天不事生產,花著家裡的錢不說,還害得你娘你侄子現在躺醫館裡生死不知!我打死你個畜生!”方長應被打的抱頭鼠竄,不少看熱鬧的人指指點點,這又成了方家村茶余飯後的一大笑話。
方菡娘心裡越想越不是滋味。
有人給她家的雞下毒。
那下一步呢?
要是這毒,下到了他們家的飯菜裡呢?
那他們姐弟三個……
方菡娘越想越心驚,連連囑咐方芝娘跟方明淮近些日子不要吃什麽奇怪的東西。
兩個小的雖然不知道大姐為什麽鄭重其事的強調這個,但是他們見大姐這麽慎重,心知一定不是小事,懵懵懂懂的都點了點頭。
方菡娘還是不放心。
她看了看自家這籬笆,還有那扇被方艾娘踹爛的門,深深的歎了口氣。
幾日後,公堂裡開了堂,審理今年第一樁投毒案。
由於帶回去的那雞立即就被解剖了,從胃裡發現了尚未消化完的毒物。縣太爺將這兩名涉及到下毒一案的病患隔離,專門使了人來照看。大夫根據這毒很快對症下藥,方田氏吃的雞肉少一些,已經能下床了。方明洪吃的雞肉著實多了些,他年齡又小,很是受了場罪,現在也不過是能勉強坐起來,吃些流質性的米粥什麽的,現下還在縣太爺的後宅裡待著,即便是方田氏,這幾日也從未見過他。
縣令巡視了一下堂下的人,見著那個熟悉的漂亮小姑娘也在其間,心中不禁感歎,真是緣分啊。
審案過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先是傳喚了受害人方田氏敘述冤情,因著方明洪年齡尚小,且又在病中,並未到堂。
方田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她早已聽大兒媳說了,那雞是三兒子從臭水溝裡撿來的,心裡又惡心又憋屈的很。
“青天大老爺啊,我那兒子不懂事,這次中毒,實不關他的事啊。”方田氏抹了把淚,“也不知哪個喪盡天良的毒了那雞,故意丟出來害人啊。”
說著話,眼風不住的掃向方菡娘。
縣令拍了下驚堂木,又道:“方菡娘可在?這毒雞可是你家中所養?”
方菡娘從善如流的跪下了:“回大人的話,這雞確是民女家中養的。前幾日,那兩隻雞突然死了,民女不識得這雞是怎麽死的,不敢貿然食用,便想著扔了它去。後來村中周嬸子好意提醒民女,民女便將那兩隻雞扔進了臭水溝。”
縣令便又傳喚了周嬸子。
周嬸子激動的很,這還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上公堂,還是為個孤女作證伸張正義的,周嬸子心裡澎湃的很,充滿了正義的使命感。
她叩頭道:“回青天大老爺的話,菡丫頭說的都是真的。我記得那日還是看著菡丫頭將雞扔到了臭水溝,我們倆一同回來的,走了不少路才分手的。”
縣令滿意的點了點頭,讓周嬸子退下。
他今天上堂前,夫人拉著他衣襟囑咐了半天,不能給菡娘半分委屈受。
周嬸子也很滿意的退下了,經過方菡娘身邊時,還給了方菡娘一個鼓勵的眼神。
這苦命的娃也太倒霉了些,事情她都聽說了,家裡養的兩隻雞不知道被誰毒死了,扔臭水溝裡,還被她三叔撿了回去;這撿回去,吃出毛病來,還要怨她這個雞主人,真真是無賴極了。
此時跪在堂下的方長應,哭喊道:“青天大老爺啊,雖說丟在臭水溝裡,但勤儉是福啊,草民也只是不忍見浪費,洗乾淨見那兩隻雞好的很,這撿回家去,誰想是有毒的啊。這千錯萬錯,都是下毒之人的錯啊。”
這話倒是沒錯。縣令頷首,說:“不錯。那你可知下毒之人是誰?”
方長應見縣令也覺得他說的有理,底氣又足了幾分,看著旁邊跪著的方菡娘,恨聲道:“定是這個小賤人……”
縣令拍了下驚堂木,喝道:“公堂之上,豈容你汙言穢語!”
方長應被嚇得一哆嗦,連連叩首改詞:“是草民失言了,草民胡說八道。我覺得這毒是草民侄女下的,因著草民侄女對長輩不孝不悌,被趕出了家門,對家母一直懷恨在心……”
縣令不耐煩的拍了下驚堂木,打斷道:“公堂之上也敢胡言亂語?本官已經著人走訪調查過方家村村民,村民皆說乃你家苛待幼弱,方菡娘主動求了分家!公堂之上企圖蒙騙本官,來人,拖下去,先打五大板!”說著,將一根令簽擲於堂下。
見簽,衙差齊齊應了。
在方長應驚慌的恐叫聲中,方長應被衙差拖下去打了五板子,板板到肉,打的方長應鬼哭狼嚎。
方田氏見狀又心疼小兒子,又被嚇得不敢再哭,生怕萬一也觸怒縣太爺,被拖下去打個幾板子,受疼還是小事,老臉都要丟光了。
縣令見威懾住了眾人,心底滿意的很。
此案他早已調查出結果,頗覺自己英明的很。他著人端上一盤略散發著腐臭味的肉,見堂下眾人皆捂鼻躲避,心下越發得意,覺得自己能常人所不能,他淡淡道:“此乃解剖後的毒雞,在毒雞胃中,發現了不少拌了農藥的種子。後,本官又派人去探查了方菡娘家中雞圈,細細探查之下,發現泥土之中,果然還余有一些拌了農藥的種子。經過對比,這些種子,確實就是毒雞胃裡的那些種子。因拌了農藥,產生了毒性,雞將其吃下毒發身亡,雞肉中也帶上了毒性。”
方田氏激動道:“真乃青天大老爺啊,可見的確是那個小賤人……不是,民婦說的是,方菡娘,可見是方菡娘下的毒!”
縣令看都不看方田氏一眼,繼續道:“就本官所知,方菡娘並未去購耕的種子。家中分得的地由方家其他人代耕,那這種子到底是從何而來?”
堂下寂靜無聲。
縣令很滿意這種效果,他又揮了揮手,著人端上來一個盤子。
盤子裡放著幾粒種子。
縣令見眾人都面露不解,得意道:“你們可知,這是從何得來!?”
鴉雀無聲。
縣令又一揮手:“傳醫館大夫!”
大夫聞言上前跪下,娓娓敘來:“稟青天大老爺,這種子乃是草民在給病患方明洪看病時,從方明洪衣物中掉落,草民聞其味,便知有毒,特特送到官府。”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
“怎麽可能!我那日給洪哥兒換衣服時,並未見他衣服中有種子!”小田氏聲嘶力竭,“這大夫一定是方菡娘買通來汙蔑我家洪哥兒的!”
縣令不滿的又是一拍驚堂木:“堂下何人喧嘩!”
小田氏噤如寒蟬的閉嘴了。
那大夫目不斜視,繼續道:“草民行醫數十年,從來都問心無愧,更不會收人錢財做假證。可能是這位夫人當時給病患方明洪換衣服時,未發現他衣帶中緊緊纏著幾枚。”
縣令點點頭,又道:“本官也曾問過那小兒方明洪,他最初矢口否認,後本官又派人在附近走訪,隔壁曾有人在那日清晨見過他。他這才承認了罪行。”
見堂下一眾人目瞪口呆的樣子,縣太爺心裡很是愉悅,他就喜歡見人這副樣子,心中充滿了成就感。
他輕咳一聲,繼續道:“犯童招供,因二房方芝娘害得他被大哥鞭打,他懷恨在心。聽父親講農藥有毒,他便偷了一把拌過農藥的毒種子,趁二房院子裡沒人,隔著籬笆撒到了二房的雞圈中,想毒死二房的雞給二房一點顏色看看。未曾想竟自作自受,害人終害己。”
堂下的人,尤其是方家的人,都發出了難以置信的驚呼。
圍觀的人怎麽也沒想到,下毒的,竟然是只有六七歲的一個男童!
方田氏呆愣著,見小田氏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恨恨的啐了她一口:“都是你教的好兒子!”
小田氏捂面哭了起來。
怎麽會是這樣啊,她的洪哥兒,怎麽會去下毒!
方菡娘卻緊緊抿著嘴巴,並不因為洗脫了冤屈而開心。
竟然是方明洪!
方明洪能因一點小事就敢毒殺她家的雞,要是後面發生了衝突,趁她不注意,給芝娘或者淮哥兒下了毒又該如何?!
方菡娘抬起頭,眼裡像是燃燒了兩把火,她心裡下了一個決心,她要搬離二房那兩間茅屋,離得方家那群喪心病狂的人遠一些!
縣令最後當堂宣判,因方明洪只有七歲,給雞下毒一事導致的中毒屬於咎由自取,且另一受害人方田氏沒有再追究,便不再對他進行責罰。
但因下毒毒死兩隻雞一事對二房的財產造成的損失,由他的父母對二房進行賠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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