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蕭瑟,修行界震動,天山山脈的夜,卻罕見的平靜。
雪花平息了下來,靜靜地沉醉在冰霜之上,凝成了一團晶瑩的水晶,似淚。無盡的雪白世界,極少有青蔥的畫面出現,只要有一絲的生機冒出頭來,就會馬上被撲來的雪花所湮沒得無影。
天池旁,波瀾平靜,有幾隻罕見珍稀的娃娃魚突然間出了刺耳的叫聲,在夜色中宛如哭啼般,令人毛骨悚然。
一顆石子咚地一聲劃破了天池的安寧,蕩起陣陣漣漪——
側旁,一襲白身軀,緊緊地摟抱著一名女子,眸子盡是柔情,萬縷青絲縈繞這一片冰雪雕刻的天地,恨不得讓世間,就停留在這一刻。因為世間的流逝,會讓她,漸行遠去——
隱霧仙花,依然沒有任何的消息。
天,快要亮了。
蕭陽將身邊所有的凶獸大軍全部都釋放了出去,可相對浩大的天山山脈,根本無法起太大的作用。
他沒有放棄。
“你再等等,等我一下——”蕭陽的手輕輕地撫過君鐵纓那已經泛著白霜的臉龐,聲音輕啞,“大小姐,你一定不能離開——你說過,你會在全世界最大的舞台上,為我,舞一曲——你不能食言。”
嘀嗒。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蕭陽用自己的臉緊緊地貼著大小姐的臉頰,她一定很冷,可自己無法給她溫暖。
天空中,不知何時重新飄起了白雪,這一片冰川之地,仿佛成為了一處悲傷世界。
雪花落入天池,無法凝聚成冰,化作了水,消失不見。
縱使萬般不願,東方的那一縷朝陽,還是如期而至。
金色的陽光鋪灑而下,映著天池上的波光,勾勒出一幅聖潔美麗的雪景。
沒有現!
沒有現!
沒有現!
各處方向的狸力凶獸和瞿如鳥甚至兔子精也率領著隊伍出去了,只是,四面八方傳遞回來的消息,卻讓蕭陽的心,越顯得冰冷——
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了。
蕭陽緊緊地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的情緒失控,手臂沉重地一揮,整個搜尋隊伍,再一次朝著天山山脈深處,出!
絕不放棄!
只是,蕭仙人搜尋了半年多都杳無音信的隱霧仙花,會在一天之內,出現在自己面前?雖然蕭仙人說自己是有大機緣者,可是,機緣,實在太過虛渺了,蕭陽只知道,隨著時間的推移,自己的心則越地沉重了下來——
一分一秒,仿佛轟隆鍾鳴般震徹著蕭陽的靈魂。
君鐵纓身上的生命氣息,極其的微弱了。
甚至,如果沒有認真注意,根本無法察覺到她的氣息存在——
轟!!!
蕭陽終於控制不住,一拳重重地砸在了一處山峰上,頃刻間巨石撞開,爆出轟隆的聲響,整座山峰仿佛要在蕭陽的一拳之下破裂碎開了!雪花轟轟地顫抖跌落,地動山搖——仿佛一記魔神手握著巨斧,狠狠劈下!
白在狂風中飛舞,刺眼無比。
蕭陽的雙眸通紅,滿腔壓抑著的氣息爆出來,這一座山峰幾乎要在蕭陽一拳之下被夷為平地!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蕭陽血紅雙眸抬眼盯著天空,這一片映著雪白的蒼穹在回蕩著蕭陽的咆哮怒吼,責問蒼天!
“為什麽讓她一生受盡磨難!她有什麽錯?”蕭陽神色猙獰,指著蒼穹,“賊老天!你有能耐的話,衝著我蕭陽來!衝我來啊!我蕭陽誓!不論大小姐最終如何,傷及她一根頭者,我便要將他挫骨揚灰,碎屍萬段!”蕭陽眼眸爆湧出滔天的殺機,瞥向了一處遙遠的方向,一字一頓,咬牙切齒,恨意衝天,“寒鞭老賊!不論你逃至天涯海角,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轟!轟!轟!
蕭陽一拳拳轟砸在山峰上,一個個巨坑黑洞出現,大石四處紛飛,砸在四周圍的山峰上,引了一系列的哄響聲音,響徹不斷,仿佛是一顆顆炸彈埋伏在天山山脈上,在這一刻被引爆——
亂風急掃,白刺眼,血色的光芒逐漸地平息下來。心中千般恨意,萬般怒火,只能硬生生地收斂起來。他要在有限的時間內,去尋找那縹緲的奇跡。蕭陽身影一掠至一處山巔,攔腰抱起了君鐵纓,身影再一次朝前飛掠而去——
凶獸大軍仿佛要將整個天山山脈都翻轉過來了,可是,隱霧仙花偏偏似乎要和蕭陽開這一個玩笑,將自己的身影躲藏起來,不讓蕭陽尋覓得到。
一則則回遞過來的信息讓蕭陽感到絕望——
正午的陽光,已經直射大地。
天池上波光粼粼,反射著烈日,萬年積雪卻沒有任何融化的跡象。
一座雪峰上,蕭陽雙膝跪地,他的面前,那一襲宛如已成為冰雕了的身軀安靜地躺著,生命氣息極度的微弱——
最後的一絲希望變成了絕望。
在最後的時刻,蕭陽不願再離開君鐵纓半步,他跪在她的身旁,輕松地訴說著,嗚嗚的風聲帶走了幾分悲涼的氣息。
“大小姐,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嗎?”蕭陽喃喃的自語說著,“當時,我還在衛生間裡到處找著馬桶——”蕭陽一字一字,輕聲訴說著過去的種種,臉龐不知何時布滿了淚痕,啪啪地跌落在地上,蕭陽雙手撐著地面,雙臂在顫抖著——
不知覺間,處於沉睡中的君鐵纓,眼角也劃過了一滴淚水,悄然落在身下的雪地上。
寒風蕭瑟。
蕭陽的腦海中還是傳回那千遍一律的聲音——
“沒有現、沒有現、沒有現——”
留給君鐵纓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生命,仿佛要進入了倒計時。
蕭陽眼中淚水灑落在雪地上,融合了君鐵纓眼角劃出的淚水,滲入了雪地深處——
“不、不、不——”蕭陽搖頭喃喃地開口說著。
君鐵纓的身上,一陣詭異的光芒泛起,睫毛一顫,輕輕地睜開了眼睛——
可這一刻,蕭陽的內心卻宛如尖錐直刺般絞痛,眼淚止不住滑落,因為,這是回光返照的現象。
“別哭——”君鐵纓艱難地抬起了手,為蕭陽抹去了眼角的淚水,晶瑩的淚順著指尖劃落至她的手心,君鐵纓輕輕地捏了起來,眸子癡癡地凝望著蕭陽,眼眸中仿佛帶著萬般不舍,抓緊蕭陽的淚水,讓它融入自己的靈魂深處。
“我——會——記住——你——的——味道——下——輩子——為你——生——小——小——小——”
聲音逐漸地微弱,雙眸逐漸合攏起來,嘴唇輕動了下,再也說不出聲,握著拳頭的手,轟然落地——
砰!
如同萬鈞之力重重地敲震在腦海中,震徹了靈魂!震碎了心!
這一霎,蕭陽的瞳孔飛快地擴大——
“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蕭陽拚命地搖晃著君鐵纓的身子,可是,此時此刻,君鐵纓身上所剩無幾的生機已經在加劇消逝——
任憑蕭陽如何撕心裂肺地呼喊,不會再有任何反應。
“啊!!!!”蕭陽雙手摟住君鐵纓,仰頭嘶吼咆哮著,白亂飛,睜大了雙眸,流下了兩行血淚。
四面八方的雪峰山脈,在這一刻,轟隆地爆響震徹起來!頃刻間山崩地裂,天地搖晃,地動山搖——
嗚嗚的風聲被粉碎,整個天山山脈的凶獸此刻都朝著這邊的方向,紛紛下跪,出了低沉的哀嚎。
蕭陽雙膝跪地,仰天痛苦地長嘯,內心仿佛承受著驚濤駭浪的洗刷衝擊!
爆炸聲音響徹不斷——
許久。
待天地重新寂靜起來後,倏然間,一道劍芒劃破雲霄,閃電般衝掠而出。
咻!咻!咻!
神劍的鋒芒仿佛要頃刻間將眼前這一座雪峰完全削平!
劍芒銳利。
在一處雪峰深處,出現了一塊巨大的寒冰玉髓,純粹的碧綠色不含任何一絲雜質。
唰!
蕭陽面無表情地揚劍,劍勢覆蓋下來,整塊寒冰玉髓被直接挑開——
劍光摺疊而起,寒冰玉髓逐漸地變小,最終,轟然落地的一刻,成為了一個冰晶玉棺。
蕭陽收劍。
步伐沉重了起來,走上前抱著君鐵纓冰冷的身體,這一刹,眼睛的淚還是不由自主地劃下,動作輕柔,生怕傷害了君鐵纓的身子,將她輕輕地放入了冰晶玉棺內,蕭陽俯視著那一張平靜中帶著兩道淚痕的臉龐,心中的絞痛無法止息——
砰!
蕭陽重重地跪在了冰晶玉棺的旁邊,手腕一翻,酒的氣味衝天直上——
啪!
“一醉解千愁?”蕭陽凝望著酒壇,突兀間一甩手,同時釋放出一道劍氣,直接將這一壇酒擊得粉碎,酒水灑落在雪地上,濃烈的醉意彌漫起來。
“我的心中,除了傷痛,只有無盡的仇恨!”
蕭陽的眼眸,迸射出悲愴的血色!
呼地一掌朝著側旁揮擊出去, 轟隆撞擊粉碎了山峰,山峰上,出現了一個觸目驚心的大字——仇!
下雪了。
他跪在冰晶玉棺之前,一動不動。
大雪飄然降下,冰晶玉棺內的身影都已逐漸被冰塊湮沒,而蕭陽的身軀,亦宛如成為了一座冰雕。
小神龍安靜地跪在了蕭陽的身後,同樣是不動彈半分,眼眸帶著悲愴,還有便是堅定——他在等著蕭陽的召喚。
隨時,待命!
這一片天地,除了急飄的雪花外,便是死一般的寂靜。
甚至,蕭陽自己也都忘記了自己的心跳。
沒有人知道,蕭陽親自削出的這一用寒冰玉髓雕刻而成的冰晶玉棺內,這時候,在玉棺深處,一片綠色的葉片,悄悄的抽出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