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索斷了，一時之間也查不出對方更深的潛伏，皇帝就讓凌墨澤和沐染霜先回去。

　　此時已是月上中天，回到凌王府之後，又吩咐廚房煮了點東西墊墊饑，熱乎乎的飯食落肚，沐染霜才覺得自己緩過來了。

　　“你究竟想做什麽?”沐染霜剛放下筷子，忍不住怒道:“方才在宮裡我擔心受怕，萬一皇上知道是你在搗鬼，你覺得你還能活著出來嗎?”

　　她交給沐染媚的蠱蟲是從慕容雲手裡拿來的，只有一隻。

　　蕭絕痕不懂蠱術，既然需要從她這裡得到蠱蟲，就說明南疆人並沒有給他提供足夠的蠱蟲。

　　所以給凌墨澤下蠱的人，必定不會是蕭絕痕。只有手上情報廣泛，在各界都能混得風生水起的凌墨澤，才有可能得到那種一模一樣的蠱蟲。

　　換句話說，隻可能是凌墨澤自己給自己下了蠱。尤其是在馬車夫奇怪的舉止之後，聯系起來，只能得出這一個結論。

　　“不愧是本王選的王妃，真是深知我心。”凌墨澤誇道:“我就是相信你能夠反應過來，才敢釜底抽薪。如何，一切盡在本王掌控之中。”

　　沐染霜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問道:“萬一我要是沒有反應過來呢?你做事之前，就不能提前知會我一聲?而且你還自己擅自給自己下了蠱，真是不敢相信，要是我引不出來呢?”

　　凌墨澤笑道:“你可是天下第一的神醫，我相信你能做得到。要不是有你在，我也不敢這麽放心地下蠱。別生氣，等下引出來就沒事了。”

　　他這麽相信自己，沐染霜簡直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感動為好，或許兩者皆有之，最後都混在一起變成了深深的無力感。

　　“真是不知道該說你什麽好。”沐染霜歎了口氣，還是先幫他把蠱蟲引了出來。

　　雖說在養蠱高人慕容雲的指點之下，沐染霜現在控制蠱蟲的手法逐漸純熟，特別是這個蠱蟲，因為涉及到皇帝的安危，她反覆練習過，能夠保證十成的把握，不過引蠱並不是簡單的事情，這一折騰，又是近一個時辰。

　　到了後半夜，兩人才算是真正能夠歇一歇，幾乎是靠上枕頭就熟睡過去。

　　而在他們熟睡之後，還有人依舊夜不能寐。

　　皇宮之中，皇帝仍是一臉怒氣，地上跪著太醫院的院使，一臉地驚惶。

　　“飯桶！堂堂太醫院院使，竟然連一點主意都沒有，朕養著你們是吃白飯的?”皇帝怒道:“滾下去！”

　　方才皇帝密召了院使過來診斷，結果連沐染霜的一成都不及，連蠱蟲的名稱都說得結結巴巴，不能確定，就不能指望他還能除蠱。

　　“皇上保重龍體。”周公公安慰道:“沐神醫天賦過人，是她的話，一定能盡快找到解決之法。”

　　周公公這話算是說到了點子上，雖然兩者意思相差了十萬八千裡，這蠱蟲確實只有沐染霜能夠控制。哪怕太醫院有人對此有所研究，已經認主的蠱蟲，也是不可能被輕易引出驅除。

　　只是這些，皇帝不知道，周公公不知道，太醫也不知道。

　　而這一點，沐染霜是為了不讓蕭絕痕的人得手，但是在她告訴凌墨澤之後，就變成了凌墨澤的一個籌碼。

　　第二天一早，凌墨澤就派人往宮裡送了密信，說道沐染霜昨夜回府之後，連夜翻查了醫書，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找到了治愈蠱毒的辦法。只是如今尚缺一味藥，極為難得，需要親自去采，今日便會出城。

　　為了及時地嘗試，盡快地研製出方子，帶上凌墨澤方便第一時間進行試驗。故而希望皇帝能夠準許凌墨澤離京，跟著沐染霜一同前往。

　　有了昨夜太醫的診脈，皇帝已經只能將希望都寄托在沐染霜身上，對於她的出行，自然是讚同的。

　　問題是，該不該讓凌墨澤同行，這讓皇帝猶豫了一下。

　　“皇上可是在擔心凌王?”周公公察言觀色，很快就猜到皇帝的心思，勸解道:“這話按理，輪不到我一個奴才插嘴，只是不願見到皇上擔憂。凌王以前性子確實有些與眾不同，如今成了親，倒是真的跟以前大不相同了。有沐神醫在一旁看著，奴才覺得應當不會出什麽事。”

　　皇帝不知是想起來什麽，半晌沒有聲響，良久才自言自語一般地問道:“之前凌王帶著霜兒去祭拜了他母親的衣冠塚，這是真的將霜兒當做自己的妻子了吧?”

　　這不是周公公能夠回答的話題，皇帝也不是真的想要別人的回答，安靜了片刻之後，就有了決定。拿起筆寫了一封密信，回復給凌王府。

　　“然。你二人速去速回，切記暗中行事，不可暴露行蹤。”沐染霜拿著回信，念了一遍，看凌墨澤老神在在的表情，氣不打一處來:“你真是厲害，連我都利用進去了。就為了區區一個放行離京的機會，可真是無所不及了！”

　　凌墨澤精神恢復了大半，還是有些蒼白，嘴角卻全是不知意味的笑意:“這可不是區區一個離京的機會，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離京機會。”

　　作為掌握著半壁江山的凌王，是皇帝重點盯著的對象，不放在眼皮子底下
，絕對不能放心。這些年說得好聽是讓凌墨澤在京城享受榮華富貴，實質上就是軟禁，只要凌墨澤敢踏出京城一步，皇帝就能以正當的名義殺了凌墨澤。

　　沐染霜能想通這一層，但是知道和理解，並不是同一回事。對於凌墨澤這次擅自行動，她心裡總還是有些不順暢。

　　時間緊迫，他們這次是借著找草藥的名義，去尋找能夠救治沐染霜的雲溪谷，需要盡快動身。

　　東西一早就收拾好了，拿到了皇帝的親筆書信，兩人立即神不知鬼不覺地溜了出去。到了郊外，早有馬車等著接應。

　　“我們就這麽走了，不會被蕭絕痕發現嗎?”沐染霜隱約知道，凌王府中已經混入了蕭絕痕的眼線，有些擔憂。

　　凌墨澤舒服地躺在錦緞被褥上，不在意地道:“知道是遲早的事，不過他派來的眼線已經被本王關押起來了。等他察覺，我們早就到了天涯海角，憑他，妨礙不了我們。”

　　這人真是城府深不可測，沐染霜移開視線，心下有些驚歎，從她認識凌墨澤以來，幾乎沒有見過有凌墨澤辦不到的事情。

　　幸好這人暫時是盟友，希望將來也是。要是和這樣的人敵對，沐染霜就算有著兩世的經驗，也不敢說自己有幾分能贏的把握。

　　這樣一個難對付的梟雄，前世竟然只為了達成她的心願，就這麽輕易地赴死。只要一想起來，沐染霜就覺得十分的可惜和愧疚。

　　於是一路上，對於身體還在康復期的凌墨澤，沐染霜都在盡力照顧。

　　只可惜凌墨澤這人天生的討打，見到沐染霜對他無微不至地關懷，他開始得寸進尺，想著法子支使沐染霜給他做事。揉肩敲背，端茶遞水，最後惹得沐染霜惱了，乾脆一點也不去理他了。

　　正如凌墨澤預料的一樣，蕭絕痕在最開始的三天，都沒有察覺到不對勁。等到發現凌墨澤和沐染霜一連幾天沒有出現，才開始召喚眼線。而眼線卻像是集體失蹤一般，半點回應也沒有。

　　這下，蕭絕痕坐不住了。

　　凌王府向來不接待客人，滿朝文武的面子都沒給過，蕭絕痕自然也沒有例外。他沒有自己去碰釘子，而是把這件事交給了沐染媚。

　　“你給沐染霜下個帖子，就說想要去探望她，你們姐妹一場，這理由站得住。”蕭絕痕讓沐染媚照他的話寫了，派人送去了凌王府。

　　然而凌王府的下人一句夫人身子欠佳， 需要閉門修養，不見客，就把門關上了。從明面上是得不到消息了，蕭絕痕隻好讓人從後門潛入，終於混進了凌王府。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事情比他預想的還要糟糕，凌墨澤和沐染霜竟然早已不在京城。

　　“混帳！混帳！”蕭絕痕摔了一屋子的茶碗花，仍不足以發泄心頭的憤恨。這幾天接連的出事，先是他派進宮中的眼線少了幾個，都是在一夕之間失去了聯系，再也找不到。現在又是這種事情。

　　“去把她叫上來！”凌墨澤衝著沐染媚大聲吼道，沐染媚不敢違抗，匆匆地前去。片刻之後，一個美豔的女人出現在他面前。

　　正是那個被沐染霜懷疑是南疆人的小妾。

　　“你不是能控制沐染霜體內的蠱蟲嗎?”蕭絕痕急道:“快，驅動母蠱，看看他們到哪了！”

　　小妾依言而行，驅動了半天，母蠱卻毫無反應。

　　“這又是怎麽回事！”蕭絕痕恨不得踩死這隻關鍵時候裝死的小蟲子:“為什麽沒有反應，你告訴我，為什麽沒有反應！當初他們派你來的時候，不是口口聲聲你有多厲害嗎?”

　　小妾也是一臉凝重，像這樣的情況著實不多見。聯想到凌墨澤和沐染霜極有可能幾日前就離京，她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大約是離得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