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休息一會吧，從前天開始你都沒有睡上幾個時辰，身體會熬不過去的。”

沐染霜站在桌案之前，低聲勸解著蕭絕塵。

自從三天前的皇后一案開始，蕭絕塵幾乎不眠不休，強撐著追查凶手。沐染霜看在眼裡，有些敬佩他的意志力。

可是意志力再強，也不可能就此成仙了，飯還是得吃，覺還是得睡。

蕭絕塵一邊查看手下匯報上來的各種線索，頭也不回地說道:“多謝神醫關心，我還不累，再看一會再說。”

見說不動，沐染霜沒辦法，隻好任由他去，只是吩咐宮女調配了一些補身的藥膳。

那被推出來的宮女死後，他們的線索就此斷了，至此再也沒有找到新的消息。

沐染霜內心的陰影越來越大，這背後的神秘人究竟是什麽來頭，竟然能夠隱藏地這般深。竟然連太子的勢力都無法將他們的小尾巴揪出一截。

她現在已經可以肯定，這件事絕對不是一兩個人的能力做得到的，這是一個龐大的組織。甚至，是一個龐大的同盟。

只是有一件事她一直想不通。既然這些人謀害皇后，並且顯然還有更大的野心和目的。那麽他們上一世，為什麽還會讓蕭絕塵繼承皇位。

在她的記憶中，上一世蕭絕塵的稱帝之路，雖然也有些辛苦，但是對比其他的幾個皇子，以及對比歷代奪嫡的血案，可以說是一帆風順。

若是有人意圖針對皇室，那麽他們得到最大利益的方式，不就應該是奪得皇位嗎?

只要當上了皇帝，一切都能收歸與掌心。

以他們的實力，想要掌控朝廷恐怕也不是難事。

而據她所知，前一世蕭絕痕並沒有遇到這樣的阻力，而是正好相反，一路順順利利。

這未免太奇怪了。

前世她不知道還有這樣一個組織隱藏在暗處，隻以為是蕭絕痕的本事，才能得到萬民歸心。

如今知道了，再回想當年的事，卻處處透露著詭異。

有這麽一個組織，有野心，有目的，與蕭絕痕有著不同的利益，但是卻一直隱而不發，消無聲息地潛伏在暗處幫助蕭絕痕登基?

這實在不符合邏輯。

難道說……

沐染霜心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讓她被自己的想法驚訝了一下。

或許，他們幫助蕭絕痕登上皇位是真，但是這卻不是他們的終點。

蕭絕痕剛愎自用，一心以為自己掌控了天下，自然也不會將自己的手下放在眼裡。他的輕視，卻剛好是對方用來隱藏自己的保護傘。

而蕭絕痕登上皇位，或許只是那些人目的的第一步而已。至始至終，蕭絕痕也只是這盤棋局之上的一粒棋子，一步步踏上別人為他安排好的結局。

一想到這樣的可能性，沐染霜真後悔自己死得這麽早，要是能夠多活幾年就好了，面臨絕路時才發現自己不過是被人玩弄於鼓掌的蕭絕痕，臉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神醫?沐神醫?”

耳邊聽到有人在叫喚，沐染霜才發現自己愉悅之下，竟然想得出神。

“殿下有何吩咐?”她倒是沒有絲毫羞赧之色，神情自在地回應，就好像剛才的失神根本沒有存在過，都是別人的錯覺。

蕭絕塵示意她往前看，看到一個太監站在殿前，是皇帝身邊的高公公。

“沐神醫殫精竭慮，為皇上分憂，以至於到廢寢忘食的地位，奴婢真心欽佩。”

沒等沐染霜開口，高公公就笑著替她解圍，這一場尷尬，就此掀了過去。

蕭絕塵問道:“高公公前來，可是父皇有事交代?”

高公公是皇帝身邊的大紅人，身為大內總管，官位品級雖然不高，但是他衝著他能在皇帝面前說上一句兩句話，就是很多大官都得不到的待遇，這宮裡宮外的，大多見了他也要禮讓三分。

這高公公也只聽命於皇帝，所以能使喚得了他親自前來的，也只有皇帝了。

“殿下猜得不錯，確實是皇上吩咐奴婢前來的。”高公公將一卷諭旨呈遞上去:“這是皇上的意思，還請殿下過目。”

蕭絕塵打開一看，面色一白，手用力將那卷諭旨捏緊:“父皇在說什麽?這真是他的諭旨?”

高公公笑道:“殿下說笑了，這諭旨還能有假?這就是皇上的旨意，皇上還說，讓太子殿下有空多陪陪皇后娘娘。”

傳達玩旨意，高公公很快就告退離開了。只剩下怒目圓瞪的蕭絕塵，和一頭霧水的沐染霜。

“殿下，可否讓我看一眼諭旨?”

沐染霜輕聲問道，而等她看到上面的字跡，也是皺起了眉頭。

“皇上讓我們不要再查下去了?”她不解地道:“為什麽會這樣，皇上不也想早日將凶手捉拿歸案嗎?”

蕭絕塵猛然說道:“不行！這算什麽事?我要去找父皇問清楚！”

說著，就往外衝去。

“等等！不能去！”

沐染霜急忙去拉，還是來不及，只能拔腿追了上去。

她跑得慢，等她趕到禦書房，蕭絕塵已經到了，正在質問皇帝，氣氛一片冷凝。

“什麽叫做到此為止?”蕭絕塵按捺著怒氣，聲音還是很大:“母后還躺在寢宮昏迷不醒，不把凶手繩之以法，怎麽有臉去面對她?”

皇帝的臉色也不大好，沉著聲音喝道:“朕已經說過了，人贓並獲，那宮女就是凶手！既然凶手伏法，這件事就算了結！你身為太子，凡事應以帝王大業為重，為何一心執著於眼前，將事情攪得不可收場?”

“父皇何出此言！”蕭絕塵不甘示弱，說道:“於私，母后之仇不共戴天;於法，殺人償命，犯罪伏法，乃是天經地義！一天沒抓到凶手，兒臣一天不能放棄！”

皇帝氣得不行，將手中的奏折摜到了地上:“逆子！朕幾時教過你如此膽大妄為?朕說此事了結，就是到此為止！”

“父皇！”

蕭絕塵自然不服，正要再度爭辯，卻被旁邊的人拉住了。

“殿下冷靜，怎麽能頂撞皇上?”沐染霜總算在事情鬧得不可收拾之前趕到了，連忙製止蕭絕塵，向皇帝賠罪。

“皇上息怒，太子殿下也是憂心皇后娘娘，才會情緒激動。還望皇上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饒了他這一回。”

沐染霜盡力將蕭絕塵為了查案忙得不眠不休的事情描述得十分感人，以打動皇帝。

一邊暗中死命地攥住蕭絕塵，礙於兩人力量懸殊，只能往他穴道上按去，讓他動憚不得。

“殿下，你如何衝動，除了激怒皇上之外，又有什麽其他作用?”暗地裡，沐染霜悄聲勸道:“皇后娘娘昏迷不醒，她的事都需要你打理，要是你惹怒了皇上，豈不是要被有心人有機可趁！”

現下能夠壓製得住盛怒之下的蕭絕塵的，就只有皇后娘娘了，沐染霜只有把她搬出來。

“是啊，是啊，沐神醫說得對。”高公公也趕緊在一旁勸道解:“皇上龍體要緊，可別氣壞了身子！太子殿下也是關心則亂，皇上念在他一片孝心，不看太子的面，也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

沐染霜和高公公兩遍勸慰討好，總算將人勸了回去。

皇帝似乎有些疲憊，擺了擺手，說道:“你們下去吧，有時間就多去陪陪皇后。”

沐染霜口中稱是，拉著蕭絕塵退了出來。

“松手！”

蕭絕塵余怒未消，連帶看向沐染霜的神色也不大好:“父皇這般行事，不就是為了寧事息人！為了宮裡消除宮裡的閑言碎語，他竟然連母后的仇恨都能置之腦後！”

“皇上有他的難處。”沐染霜其實也不知道皇帝究竟為什麽要這麽做，要說是寧事息人，但是皇后被害被查不到真凶，不是一樣會被人暗中嗤笑?

重要的是，皇帝的話就是聖旨，底下人不能違抗。

蕭絕塵身為太子，更是不能做出忤逆之事。太子一旦被廢，那可不是重新恢復到皇子的身份這麽簡單，將要面臨的，是一條充滿血腥的監禁之路。

上一世蕭絕痕能夠將太子拉下馬，正是利用了蕭絕塵正直的性格，在皇帝面前極盡挑撥之事，使得皇帝對蕭絕塵一點一點失望，最後心灰意冷，覺得自己看錯了人，這個兒子並不適合繼承皇位。

這一世，沐染霜決定改變這個局面。

除了不讓蕭絕痕的陰謀得逞，她也真心想要幫助這位太子。前世她曾受過蕭絕塵的幫助，是時候還個人情了。

“殿下，如今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皇上身在其位，有很多不得不考慮的事情，皇后娘娘能夠依仗的，就只有你了。”

要是蕭絕塵出事，皇后哪怕蘇醒過來，也不會再也容身之處。

皇宮就是這麽一個現實且勢力的地方，向來憑借手段說話。家世，子嗣，都是一個嬪妃的仰仗。至於愛情，在權勢面前，有時候就像一個笑話一樣。

蕭絕塵生於宮裡，長於宮裡，對於這些‘規則’，早已熟知。如今聽到沐染霜的話，除了為他母后感到一絲悲哀之外，找不到辯駁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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