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高處天色剛亮時,傍山而建的木屋內,色澤暗沉有些年頭的老木桌便感受到房間主人輕微窸窣的起床聲。
白色的薄衣長及臀下,壓了些褶皺,披散的發絲不是常見的黑或棕,而純粹的銀白。女主人獨居在這孤寂無人的山林小屋中。
她像是感覺不到清晨山林間的濕冷,兩支修長的白腿從床榻移下,微透櫻色的雙足貼上長年使用已經泛黑微亮的長條木質地板,站起身來,盡展緊致高挑且健康身材。
她走進簡陋的廚房,自顧自地撥拉開柴灰點燃柴火,看似胡亂搗鼓,卻很快便端出一小盤食物。看起來不大像是人吃的東西。
木門吱呀輕啟,木屋的女主人端著盤子蹲下,將食物塞進門邊搭建的一個寵物小棚。
“吃飯了,小不點。”她開口聲音清冷,低垂的眉眼間似乎藏住了所有情緒。
但寵物小棚裡蜷縮著的小東西卻對主人“精心”製作的早餐毫無反應。
她終於皺了皺眉,伸手拿向她的寵物。
入手的觸感讓她目光稍楞。
冰涼的,僵硬的。
“又死了麽。”她喃喃道,歎著氣微微挎著臉,然後毫不介意又伸手,取出寵物的僵成一團的屍體。
晨光浸染半邊天空,這才看清她的寵物是一隻半大的小貓,毛色駁雜。
目光在手心中的屍體上停留了幾秒,她像是終於放棄了,搖了搖頭。
抬臂向後,她稍稍向後仰,然後拎著小貓屍體的手猛地前擲!
屍體如同石塊一般飛出一條遙遠的拋物線,在空中稍稍翻滾,最終消失在山腳某處。
這樣就好了麽?她拍了拍手,隨後又微微搖頭,轉而低身將寵物小棚裡的盤子取出,隨意倒向屋旁青蔥茂盛的雜草叢……
天色很快變得明亮,山林間的薄霧也漸漸散去,獨居木屋的女主人換上一套還算正式的淡紫色上衣與黑色下裙,帶著一個小包裹就出門而去,高高扎起的銀白馬尾隨著顛簸的山路左搖右擺,額前碎發被她攏向耳邊,但稍微下垂的唇角顯示出她現在的心情並不好。
山路婉轉,前方遙遙可見一片高低錯落的房屋。
即使是毫無名氣的貧困小鎮,早上的集市也會很熱鬧。
嘈雜的聲音,稍有異味的空氣,乾乾淨淨的她似乎與周遭一切都格格不入。
“啊,依文小姐,來看看今早剛摘下的水果吧,絕對好吃新鮮!”
道旁年輕的水果小販殷勤獻媚,旁人都覺得這次也一如既往,他得不到一點回應。
但這次小鎮裡最漂亮的女人停下了高傲的腳步。
她毫不介意的走到這個執著的年輕人那髒亂的小鋪旁。
“我收養的貓今早死了,想了想果然還是人最好養活,你願意嗎?”被稱作依文的木屋女主人一臉平靜,仿佛說的事情只是尋常小事。
“這…這個,不…不要了吧。”小販滿臉通紅,他一瞬間以為憧憬的依文小姐被他的情意感動了。
但對方那平靜得有些可怕的目光實在讓他望而卻步。
當然,那個殘暴的貴族老爺或許也是他退縮的原因。
“哦,那下次叫我伊文捷琳吧,既然你不想和我有什麽關系的話。”她語調清淡,轉身離去。
水果小販在原地愣了會,又陷入複雜的糾結,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我是不是應該再勇敢一點?
不久後他便做出了決定,年輕氣盛的小夥子解下圍腰抹了把臉,眼裡閃爍著名為無畏的光,大步向著伊文捷琳離開的方向追去。
午時,貧困小鎮內獨佔四層高樓的鄉鎮貴族、鎮長家中,近乎封閉的房間裡充斥著令人不適的血腥味。
大腹便便的貴族男人正唉聲歎氣著在密室裡來回踱步。
在他腳旁,是一具年輕男人的屍體。
屍體仰躺,前胸被蠻橫地從胸椎處左右掀開了,而裡面滿腔紅黑黃綠的痕跡中,包裹著的卻是一片空洞。
“滋、滋。”伊文捷琳高貴矜持的臉蛋上有些許小紅漬,她正小舔著手指,粉唇嫩彈,模樣有股禁欲的誘惑。
“你在擔心什麽?你殺人不是很平常嗎?殘暴的卡魯噶大人。”伊文捷琳打趣般地說道。
“唉,這是我們鎮上的人,很難辦的啊!你可是答應過不在這裡吃東西!”身材走樣的中年男人苦惱著,油膩的汗珠大顆大顆掛在他額頭。
“可是我很煩他。”伊文捷琳停下舔指的動作,冷眼掃過如寒霜逼面,“其實我可還沒滿足,問題解決不了就用你補一補?”
伊文捷琳走向房間的一頭,紫色的上衣和黑裙隨著她的腳步緩緩從她身上滑落,像是急著辦事一般落在昂貴的地毯上。
“這,一定沒問題!一定沒問題!”卡魯噶肥胖的身體瞬間又變得佝僂起來,視線幾乎要看見自己胯下。
“很好,這裡就交給你,我去休息了。”伊文捷琳從面前滿當當的衣櫥中取出一件加著絲帶、蕾絲的小裙子, 剛好合貼身材,她整個人似乎瞬間年輕了好幾歲。
這是到這個窮鄉僻壤的第幾個年頭了?伊文捷琳推開旁邊的房門,動作熟悉得自己都有些奇怪。
或許該找克洛諾斯要一個新地方了。
房間裡一片黑暗,她輕步走進,毫無磕絆。
世界忽然變得靜謐,但她很快伸手撥了撥窗簾,陽光刺入黑暗,浮塵畢現。
牆壁上滿是各種意義不明的線條、符號,五顏六色。巨大的落地窗前架著一個畫架子,旁邊堆著些油畫、書籍、廢紙,剛好圍成一個圈……
今天畫隻小貓吧。
伊文捷琳很快整理出作畫工具,她在這充斥著安靜的房間裡已經待了好幾年。
忽地,她看見落地窗外對著的圍牆邊,有一群打扮熟悉的人,那衣服、武器、站姿甚至眼神,都是那麽熟悉,熟悉得讓她感到厭惡。
不是說組織現在已經自顧不暇了麽?難道那個靠後站著的女人就是安娜貝爾?
一個個問題浮上心頭,她疑惑側頭,才發現落地窗映著的自己的,近乎透明的臉頰上還留有幾點紅色的血漬。
這幅畫大概永遠畫不完了。伊文捷琳歎息著放下畫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