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章

　“大人以後也就明白了，都烏思力老謀深算，疑心極重，尋常的方法想要騙過這種頂級大將是根本不可能的，要一步步把他騙入彀中，必須得使用一點非常手段。如果我的猜想沒錯，看到大軍的氣象，以及天空的陣法天象，都烏思力應該差不多疑心盡去，開始自己修煉了。”

　王衝從巨大的岩石上站起，輕輕跳下，神情輕松無比:

　“……要想讓獅子上鉤，必須讓獅子吃肉，而鉤子，就埋在肉裡面！”

　程千裡怔了怔，隨即明白了什麽。

　六玄版陣法天象！

　王衝腦海中閃過一道念頭，這就是他給都烏思力的信箋內容。

　末世時代，雖然大地凋零，生靈塗炭，但是武學卻是達到前所未有的鼎盛狀態。在陣法天象從無到有，重見天日的過程中，無數驚才絕豔之輩貢獻出了自己的智慧，各自研究出了不同的版本。

　在所有版本的陣法天象中，有一版的陣法天象是所有人都如雷貫耳，在整個末世盡人皆知的，那就是一位叫做六玄上人的隱士研究出來的版本。這一版的名氣，某種程度甚至還超過了真正版本的陣法天象。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並不是這一版的陣法天象有多厲害，也不是因為它有什麽特殊之處，而是因為在後世所有版本的陣法天象中，它誤導人最厲害。

　在陣法天象早期的研發過程中，困難重重，遇到了很多問題，進展一直不如人意，甚至有很多人認為陣法天象已經失傳了，根本不可能重現，也就是這個時候，傳出了六玄版的陣法天象。

　那種明顯的提升效果，浩大的天象，讓所有人為之驚歎，很多研究陣法天象的武道強者，紛紛放下手中的工作，慕名而去，在初步驗證了六玄版陣法天象之後，這個版本的陣法天象迅速在軍中推廣，六玄上人也因此大受推崇。

　因為這個版本的出世，陣法天象的研發工作徹底的停滯下來，那個時候，所有人都認為陣法天象終於重見天日了，六玄版本就是最終極的狀態。

　但是很快，這個版本的陣法天象顯示出了它巨大的天生缺陷和可怕後果。就好像茂密的森林裡荊棘叢生，這個時候卻有一條通道直通山頂，眾人的喜悅是可想而知的，但是沒有人想到，這條通道最終通往的是一條高高的懸崖。

　在修煉陣法天象一到三個月之內，六玄版陣法天象的各種後果開始顯現出來，包括體內罡氣紊亂，經脈虯結，血氣逆行等，一段時間之後症狀迅速加重，到了後期，大量修煉了陣法天象的人出現了走火入魔，身體癱瘓的症狀。

　那一幕把所有人都震驚了，軍伍之中緊急下令，停止一切六玄版陣法天象的修煉，然而後果已經造成了。

　最開始的時候，眾人隻以為六玄版的陣法天象出了什麽紕漏或者是破綻，所有人投入自己的智慧，希望能夠找出問題，彌補漏洞。但事實和眾人想象的南轅北轍，眾人越是研究六玄版的陣法天象，就越是發現六玄版的陣法天象擁有無法彌補的先天破綻。它完全把眾人帶到了一個歧路上，而且永遠到不了真正的終點，修煉得越深，實力提升得越高，受到的禍害就越大，以至於積重難返，徹底地失去了回頭的機會。

　一個，兩個，三個……，越來越多的人發現了六玄版陣法天象的破綻，最後就連六玄上人都發現了其中的問題。

　六玄上人心中愧疚難當，雖然他的本心是好的，也並非有意如此，但是所造成的危害，卻是他最初完全無法想象的，沒有人責怪他，但是不久之後，六玄上人就徹底的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經過六玄版本陣法天象的事，眾人吸取了教訓，又重新開始了研發。雖然最終耗費了漫長的時間，並且還因為六玄上人的事情一路耽擱，但最終集合眾人的力量，還是讓陣法天象這種古老的力量重見天日。

　都烏思力這種人，狡猾如狐，如果不給他一點甜頭，他是絕對不會上鉤的。更重要的是，王衝知道，早在末世之前，都烏思力就派出人手，潛入內地，搜尋那些研究陣法天象的人，強搶擄奪，到後來六玄版陣法天象出世的時候，都烏思力也是積極的修煉者之一。

　一個對陣法天象擁有如此執念的人，碰上六玄版陣法天象，其效果就可想而知。現在這個時候，王衝把六玄版陣法天象給了他，都烏思力能忍得住才怪。

　沒有意外，等都烏思力正式修練之後，六玄版陣法天象的弊端就會在都烏思力身上顯現，這位西突厥的天狼大將，恐怕再難以保持自己巔峰級別帝國大將的水準了！所有的一切在都烏思力擄掠陳彬的時候就已經注定，只等最後的結果。

　“原來都烏思力早已在你的算計之中，既然如此，一會兒我就回報大都護！以後西突厥那邊就不必再派人探查了。”

　程千裡神情舒緩了許多，頓了頓，接著道:

　“對了，另外還有一件事情，怛羅斯之城中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都護大人讓我請你一起過去。”

　“哦?”

　王衝怔了怔，心中大為好奇，怛羅斯現在是兵家險地，他還真不知道什麽人會在這個時候趕過來，並且還使得高仙芝派程千裡親自來請自己。

　“走吧。”

　……

　怛羅斯城內的主廳中，氣氛凝重。王衝踏進去，一眼就看到了程千裡口中的“客人”。然而看到這位客人的刹那，饒是王衝心中早有準備，也忍不住為之愕然。

　程千裡口中的這位客人，大約有一米八高，身材欣長，碧眼深目，波浪般卷曲的長發，還有一副濃密的胡須，站在大廳裡和周圍的眾人格格不入。從外貌長相上，這人和唐人天差地別，反倒是和大唐現在最大的對手大食有些相似。

　但是下一刻，目光掠過這人身上的織物，王衝眼光微微波動了一下，腦海中隱隱閃過一道念頭。

　“都護大人，這是……”

　王衝扭過頭來，望向大廳中坐在一張長桌旁的高仙芝，目中透出詢問的神色。

　“王衝，你來的正好。不久之前，這人闖入城中，差點被我們的人當成大食人殺死，這個人一直大喊大叫，行跡古怪，後來我們找了元書榮。元書榮告訴我們說，他不是大食人，而是呼羅珊人，並且有重要的情報要告訴我們。但是他一直強調必須要見到你才肯說，否則的話，死都不開口。”

　“哦?”

　王衝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的神色，很快扭過頭來，望向那名呼羅珊人。

　“果然如此。”

　剛剛看到這人的時候，王衝心中就有所猜測，沒想到他真的就是呼羅珊人。只是有一點王衝還不明白，呼羅珊在怛羅斯以西，距離這裡極遠，屬於大食帝國的心腹地帶，就連絲綢之路上的大唐商賈都很少抵達那裡，更不用說王衝。

　王衝實在不明白，這些素無往來的呼羅珊人怎麽會知道自己，而且指明一定要見自己。

　“侯爺，我仔細詢問過了，他確實是呼羅珊人。我早年曾經遊歷過那裡，呼羅珊人和大食人不同，他或許真的能提供給我們一些幫助。”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元書榮寬袍大袖，氣質溫文爾雅，低聲道。

　“你就是那個大唐的少年統帥?”

　就在這個時候，大廳裡，那個石雕般的呼羅珊人忽然開口說話了，一雙碧色的眼眸死死的盯著王衝。一旁，元書榮神色微怔，迅速擔任起了翻譯的角色。

　“你知道我?”

　王衝點了點頭，微微詫異道。

　“不！”

　出乎預料，呼羅珊人搖了搖頭，接著道:

　“但是我聽說過你，你在怛羅斯打敗了鐵血總督艾布穆斯/林。艾布穆斯/林是大食的重臣，也是我們呼羅珊的仇人，他一生征戰從無敗績，摧毀了不知多少國度。你能夠擊敗他，絕對是最頂尖的英雄。”

　王衝怔了怔，隨即笑了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從一個蔥嶺以西的呼羅珊人口中，聽到這麽高的評價。

　“我們的人說你要見我，而且有極其重要的情報，不知道你所指的情報到底是什麽?”

　王衝開門見山道。

　“艾布穆斯/林是我們的仇人，當年是他帶領大食軍隊毀滅了我們薩珊王朝。當你們和大食人在前線交手的時侯，大食人的馬木留克軍團和其他的部隊就在後方屠戮我們的人，整個呼羅珊到處都是屍體。你們和我們，我們擁有共同的敵人！”

　高高瘦瘦的呼羅珊人紅著眼睛道。

　大廳裡，眾人面面相覷，大為意外。誰也不知道，在大食後方的呼羅珊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至於王衝的感覺。

　呼羅珊在這個時代恐怕沒有幾個人知道，至於薩珊王朝，哪怕包括高仙芝在內，知道的人都是鳳毛鱗角。但是王衝卻知道，在另外一個時候，這個名字有一個如雷貫耳，更為顯赫的名字，波斯！

　但是最令王衝觸動的，還不是這個。而是這名呼羅珊人話裡提到的幾個字。

　“馬木留克軍團！怪不得一直沒有見他，原來他們在後方鎮壓呼羅珊人起義！”

　王衝腦海中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