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八章

　“這個大欽若讚……還真是難對付啊！”

　西突厥人的營帳裡，都烏思力聽到動靜，掀開簾子，從帳篷裡走了出來，看了一眼大欽若讚他們離去的方向，都烏思力眼裡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

　“大軍撤退，連通知都不通知我，這算是某種小小的警告嗎?”

　都烏思力眼中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能夠摸透他的行事風格，看穿他真實意圖的人並非沒有，但是很少有人像大欽若讚一樣，只不過一面之緣，就已經洞悉了所有。

　“傳我命令！大軍撤退，跟上烏斯藏人一起往東！”

　都烏思力立即下令道。

　“可是大人，營帳裡的那個人怎麽辦?”

　一個聲音道。

　仔細聽去，當這個人說話的時候，可以聽到營帳裡傳出陣陣*。

　“把他一起帶上吧，這個人現在可是價值連城，如果出了什麽問題。我唯你是問！”

　都烏思力道。

　“是！”

　營帳中，那人心中一凜，立即不敢再說。

　轟隆隆，就在烏斯藏人全軍拔營，離開不久，都烏思力帶領著剩下的士兵和狼群，立即向著遠處而去。

　……

　怛羅斯城前，聽完張壽之的話，四周圍，高仙芝、程千裡、王嚴、王衝四人都是沉默不語。大欽若讚、火樹歸藏和都松莽布支，以及數萬的烏斯藏兵馬沒有動，隻來了一個趁火打劫的都烏思力，但卻毀掉了大軍最重要，也是最後的一架重型巨弩。

　眾人防住了整個震旦軍團，從他們的瘋狂進攻中，保下了這架重型巨弩，但卻沒能防住最後臨走之前，回手一擊的都烏思力。當那多達幾千的零件，漫天飛灑時，也就意味著整個怛羅斯再沒有一架重型巨弩。

　“能修嗎?”

　高仙芝下意識道。這是他的第一反應。

　重型巨弩是張壽之主導，從無到有，督造起來的。再沒有比他對重型巨弩更熟悉的了。如果說有一個人能修複，也只能是他了。

　“很難。”

　張壽之搖頭道，神色嚴肅:

　“都烏思力是頂級的帝國大將，他的出手和其他人不同。一頭巨人尚且可以破壞一架重型巨弩，更何況是一位帝國大將。我查看過，重型巨弩幾乎八成以上的零件被粉碎，其中包括一些精良的，極其珍貴的部件，我們單單是搜集、鍛造，還有銘文，就花了很長的時間。所有的材料都極其珍貴，只有極小的概率，我們才能將它們修複。”

　高仙芝頓時沉默了。

　這一戰，重型巨弩居功至偉。如果巨弩損毀，對眾人打擊不小。畢竟，現在誰也不知道，大食還有沒有其他的非人力量。

　“沒關系，這件事情交給我吧。”

　王衝淡淡道。別人不知道大食帝國還有沒有其他非人力量，但是王衝卻知道，巨獸軍團和震旦軍團已經是他們最強的力量了，短短時間內損失這麽大，大食帝國已經沒有力量再調集什麽非人力量了。

　“張前輩，還是老規矩吧。搜集一下兩架重型巨弩的殘缺部件，將它們重新組合起來，再造一架吧。至於能不能射箭已經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能夠提振軍心士氣。而且，現在我們知道重型巨弩很難再組裝，但是大食和烏斯藏那邊卻不知道。弄一架模型在那裡，多多少少對他們有些震懾作用。”

　王衝拍扳道。

　現在整個怛羅斯戰場，最後一頭巨獸就在他手裡。說實話，能夠對付巨獸的重型巨弩還真是沒有必要這麽快製造出來。

　——就算可以，也不必那麽快。

　“明白！如果是這樣的話，老朽很快就能夠再造出一架來。”

　張壽之點了點頭，已經明白王衝的意思。

　上次大戰的時候，王衝曾經用一堆假的大唐車弩騙過了烏斯藏人，現在，顯然又是故伎重施。

　“轟隆隆！”

　正在商討的時候，遠處突然塵土連天，高高的丘陵上，一支大軍滾滾如潮，向著遠處撤退而去。

　“是烏斯藏人！”

　薛千軍一臉驚喜道，神情振奮不已，連日來的壓力更是一掃而空。

　“大食人退了，烏斯藏人肯定是看到艾布穆斯/林撤退，也萌生了退意。”

　“轟隆隆！”

　就在說話的時候，緊隨著大軍後方，西突厥人也開始拔軍後退。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是一臉喜悅，神情輕松了很多。如果沒有西突厥人和烏斯藏人的威脅，眾人的處境就會好上許多。

　“沒那麽簡單！”

　王衝搖了搖頭，看著兩支大軍離去的方向，眉頭慢慢的皺了起來。在他說話的時候，王衝、高仙芝、程千裡、王嚴，四名主帥也紛紛站起身來。

　“王衝說得沒錯，這一戰對烏斯藏人和西突厥人確實有影響，但是不管是天狼大將都烏思力，還是火樹歸藏、大欽若讚等人，都不是那種會輕易放棄的人。”

　高仙芝也附和著道。雖然兩支大軍的撤退讓眾人的處境從容了很多，但是高仙芝心中卻始終有著深深地疑慮。

　“記住，沒有打敗敵人就稱不上真正的勝利，絕對不可以有絲毫的掉以輕心。”

　王衝微微頷首，在這方面他和高仙芝的看法是完全相同的，身為最頂尖的大唐統帥，兩人有著很多的共識。

　四周圍靜悄悄的，一行人目視著烏斯藏人和西突厥人的離開，誰也沒有說話。只有王衝目視著西突厥人離開的方向，眼皮微微跳了跳，似乎在思忖著什麽。

　“王衝，怎麽了?”

　高仙芝立即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麽，扭過頭來。

　“有點不對勁。”

　王衝深鎖著眉頭，一句話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王衝，怎麽了?你是發現什麽了嗎?”

　程千裡跟著問道。和王衝接觸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程千裡也知道這位年輕的磧西大都護，從來不會無的放矢，如果他感覺有些不對勁，那一定是發生了什麽。

　“不知道。”

　王衝慢慢從遠處收回目光:

　“我和大欽若讚不是第一次交手，對他的行事風格也有所了解。戰鬥已經結束，大食人已經戰敗，大欽若讚選擇在這個時候撤退，暫避鋒芒，休整軍隊，以等待時機，這完全是他一貫的行事風格。但是那個天狼大將……，我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都烏思力?”

　高仙芝和程千裡面面相覷，兩人都透出一絲詫異的神色，兩人都沒想到，王衝關注到焦點居然是在天狼大將都烏思力身上。

　“都護大人，你的資歷比我深，這個都烏思力，你和他以前有過接觸嗎?對他了解嗎?”

　“這……，我和都烏思力分屬不同的戰區，兩人之間以往並沒有太多的直接接觸，所以並沒有太多去關注他。”

　高仙芝皺了皺眉，臉上露出回憶的神色。

　“不過據我所知，外界的評價都烏思力這個人很難對付。他當初能夠坐上俟斤這個位置，也是通過鐵血手段，殺了上一個俟斤，才能坐上這個位置。——那個人當年在西突厥也非常有名。”

　聽到這句話，王衝的眉頭越發的緊鎖了，心中的那種不對勁也愈發的強烈。

　四周圍靜悄悄的，所有人都看著王衝，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去打擾他。而至於高仙芝、程千裡、王嚴等人，也因為王衝一席話而露出思索的神色。只不過僅僅一個撤退，眾人實在是很難像王衝一樣，從裡面感覺到什麽。

　“張壽之前輩，麻煩你把之前說的在和我說一遍。”

　目光掠過人群中的張壽之，王衝突然開口道。

　張壽之心中疑惑，但也不敢怠慢，連忙把之前說的再次敘說一遍。

　在張壽之說第二遍的時候，每個人都豎起了耳朵仔細的聽著，但是包括高仙芝、程千裡在內，眾人還是沒有明白。都烏思力毀壞重型巨弩這件事，和王衝說的“不對勁”到底有什麽聯系。

　四周圍針落可聞，眾人眼中都是一臉茫然，但是王衝的眼神卻慢慢變得銳利起來。

　“不對，都烏思力有古怪！”

　王衝斬釘截鐵道。

　“王衝，你是發現什麽了?都烏思力毀掉重型巨弩有什麽不對嗎?”

　高仙芝和程千裡連忙道。

　“不是重型巨弩的問題，是都烏思力有問題。都護大人，程將軍，我問你們，你們覺得，都烏思力獨身一個人從第二道鋼鐵防線趕過來，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當然是為了對付……”

　程千裡想也不想的開口道。 但是剛剛想要說出“王衝”兩個字，話一到嘴邊，立即想到了什麽，頓時神色一怔，說不出話來。

　“發現了嗎?”

　王衝深深地看了程千裡一眼，知道他已經反應過來。

　“都烏思力表面看上去是衝著我們來的，但是從始至終，我們根本沒有和他照過面，這個都烏思力絕對有古怪，他的目標不是我們，絕對是另有圖謀。”

　王衝的思維越來越清晰，眼神也越來越銳利。而一旁，高仙芝眼中也和王衝一樣，流露出一絲憂慮，如果都烏思力是衝著眾人來的那還好，但是如果不是，那真的就棘手了。更危險的是，戰鬥已經結束，不論都烏思力的目標是什麽，他現在都應該已經得手了。

　“薛千軍！傳我命令，大軍集結！再給我調查一遍！特別是車弩部隊，還有烏傷鐵騎！所有的細節都不要給我放過！”

　說到最後，王衝的目光凜冽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