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霹靂！

　又是一道雷電從頭頂厚厚的烏雲中掠過，這道雷電劈醒了王亮。來不及慶幸剛剛逃過一劫，王亮立即發布了一連竄的命令。

　“改變航向！”

　“所有帆布降下，隻留一道帆布！”

　“舵手隨時注意前面的狀態！”

　“所有水手各就各位，能不能活下來，就看大家自己！”

　……

　一圈圈的纜繩將王亮牢牢的綁在主桅杆上，正是憑借著這一圈圈被海水浸濕的纜繩，王亮得以在暴風雨中保護自己，連續不斷的發布一個個命令。

　從當初稚嫩的少年，到現在皮膚黝黑的船長，只有王亮自己知道，這四五個月，自己到底經歷了什麽。

　船上的船員已經遠遠不及當初的三分之一了，就連王家的護衛，以及父親派給自己的護衛也死了不少。

　一路經歷的風暴、內亂、陰謀、暗殺、質疑、分裂、饑餓、逼宮……，王亮自己都數不過來。

　這是一場王亮九死一生，史料未及的艱辛旅程。

　從當初出港時的自信滿滿，躊躇滿志，到現在的洗盡浮華，平靜、恬淡，只有王亮自己經歷了什麽。

　剛出發的時候，對於航海他幾乎一無所知，但是現在的他，卻是這整個艦隊裡面經驗最豐富的船長！

　短短四五個月就能獲得這樣的成就，對於普通人來說，恐怕是一輩子都值無比值得炫耀的事情。

　但是王亮卻沒有這樣的想法。

　生活磨勵了一個人，也成就了一個人。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份令人驚歎的技能是怎麽來的。

　對於航海，他一無所知。他唯一的優點就是學習，夜以繼日，廢寢忘食、拚盡全力的學習。

　從舵手到水手，所有的船員都是他學習的對手。四五個月裡，一次次的劫難、死亡，教會了他在船上迅速的成長。

　“注意！第二波巨浪！”

　“小心！”

　……

　雖然逃過了一劫，但災難還遠沒有過去。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人類的能力是渺小的，不管是真武境的高手，玄武境的強者，還是普通的水手，在這浩翰的天地之威前，都是平等的，沒有任何的區別。

　所有人在這大自然的威力面前，都渺小的如同螻蟻。

　一旦從船上掉落下，落入無盡的海洋之中，哪怕是玄武境的強者，也只有死路一條。

　想要生存下來，只有所有人一條心，齊心協力，同舟共渡。但是……

　王亮現在擔心的不是眼前這浩大無匹的大自然之威，而是那是飄渺莫測，難以揣度的人心。

　四五個月的時間，在海洋上飄泊，一次次的踏上島嶼，一次次的失望而回。在這些海外的小島嶼，王亮並沒有找到王衝所說的那些天外隕鐵。

　從最開始的信任，憧憬著寶藏，再到最後的失望，懷疑、逼宮……，現在，天外隕鐵的秘密的對於艦隊上的一些高層早已不是秘密。

　但是所有人都在懷疑。

　甚至就連王家自己的護衛，也產生了動搖，甚至被對手拉攏過去。

　一個從未出過海的人，從來沒有去過的人，如何知道距離近萬裡之外的地方會有天外隕鐵?

　如果有天外隕鐵，為什麽其他海上的漁夫從來都沒有發現過?

　歸根到底，這只是一場無稽之談而已。

　對王衝的懷疑，對於王亮的懷疑，對於艦隊的目的的懷疑，從來都沒有間斷過。而且隨著船員大量死亡，懷疑也是與日俱增。

　現在王亮這個船長的位置早已岌岌可危。

　王亮心知肚明，如果再不能有任何的進展和成果，等待他的，將是和其他人一樣，被拋進大海深處，喂掉鯊魚。

　“轟隆！”

　巨浪落下，打斷了王亮的思緒，打斷了艦隊的平靜。淒厲的慘叫聲中，又是數道人影被海浪衝涮下了樓船。

　轟隆，王亮嘴巴一張，剛想要發布新的命令，調整艦隊。下一刻，驚天動地的巨響，冥冥中，就好像有一隻無形的巨手，重重的撞在樓船底部。

　王亮胸口一疼，感覺那一圈圈纜繩似乎勒進了肉裡面，整個人五髒六腑仿佛都要被那巨大的力量震出來了。

　“不好了！船觸礁了！”

　電光石火間，耳中傳來一個倉惶的聲音。這是王亮聽到的最後一個聲音，眼前一黑，王亮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

　嘩！

　是海水湧動的聲音，似乎只有彈指一刹那，又仿佛是過了一萬年，王亮終於從昏迷之中悠悠的醒轉。

　海水在身下緩緩的湧動，一波波的湧過來，又一波波的褪下去。身上，仿佛有什麽細小的生物在爬動。

　“咳咳！”

　王亮艱難的咳嗽了幾聲，吐出了一大口的漲水和泥沙，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片藍色的海水和沙灘。

　幾隻指甲大小的小螃蟹，正在自己的手上和身上爬來爬去。

　“……怎麽會在這裡?”

　胸口劇烈的疼痛，頭腦更是陣陣的發脹，王亮怎麽也不明白自己怎麽會在這裡。

　他最後的記憶就是船好像觸礁了，自己被震飛了出去。

　“難道我被震下樓船了嗎?”

　王亮心中一緊，心中突然產生了一絲惶恐。在這茫茫的大海之中，沒有樓船最後只有等死一途。

　掙扎著，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下一刻，王亮就呆住了:

　就在距離自己數百丈的地方，一艘巨大的樓船一頭撞在豎直的崖壁上。樓船一半傾斜在水面下，一動不動。

　“這是……”

　王亮整個人都呆住了。樓船擱淺了，也就是說，昨天晚上撞中的並不是什麽暗礁，而是一座懸崖?！

　王亮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樓船並沒有消失，他並沒有被拋下，這無疑是值得高興的，但是樓船卻擱淺了。

　唯一不幸中的萬幸是，樓船並沒有沉沒，只要花些功法，將船底漏水修補一下，樓船依然是可以繼續航行的。

　暫時放下心思，王亮艱難的支持著身體往島上走去。當務之急是找到其他的船員。

　即然樓船擱淺在這裡，那麽其他的船員也一定跑不遠。

　撐著身體往島上走去，這是王亮第一次打量自己漂流的地方。這是一座孤零零的荒島，一根根兩三人高的怪石，矗立在島嶼上，就像一座怪異的石林般。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當頭頂的陽光射落下來，王亮突然覺得這些石林頂端，隱隱折射出晦暗的金屬光澤。

　不，不是錯覺！

　目光掃過不遠處幾塊外表脫落的怪石，王亮突然全身一個激靈。那幾塊怪石斑駁脫落的表面下面，露出的並不是褐色的岩石，而是一塊塊金屬的光澤。

　這是典型的金屬礦石的色澤。

　王亮曾經為了這次的行動專門去調查過，對於這種金屬礦石的顏色顏再熟悉不過了。

　“難道……”

　一個念頭掠過腦海，王亮再也忍不住的激動起來。不過王亮並沒有輕舉妄動，經過這麽多的磨勵，從希望到失望，再到希望，再到失望……

　王亮已經習慣了。

　只是金屬礦而已，並不見得就是王衝所說的天外隕鐵。這一路上，他已經見過這種金屬礦石了，鐵礦、銅礦，而且品質參差不一。

　其數量之多，令王亮大開眼界。只不過，這裡距離中土路途遙遠，漫長的周期，也使得這些普通的金屬礦並不具備大規模的開采的價值。

　眼前的金屬礦如果也是那種礦石，那將不具備任何的價值。

　“希望，希望是我找的那種礦石……”

　王亮搓著雙手，心中惴惴不安。

　他心知肚明，自己已經不可能走得太遠了。不是他不想，而是艦隊已經無法在這種條件下在繼續前行了。

　沒有成果，沒有收獲，人心也不齊，食物、水也全部接近耗空，連精心打造的堅固樓船也受創嚴重。

　他只怕沒有太多去探索的機會。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待心中平靜下來，鏗的一聲，王亮終於抽出了背上的那柄烏茲劍。

　這是王衝行動之前送給他。

　天外隕鐵並沒有辦法從色澤進行具體的分別，王亮也不是專業的鍛造大師，沒有辦法用肉眼去分別。

　但是王衝教了他一個最簡單的辦法。

　用烏茲鋼劍去劈斬，如果能夠一削而斷，或者嵌入數尺之深，那只是普通的凡鐵、凡礦並不具有價值。

　而如果能夠擋住烏茲鋼的劈斬，或者烏茲鋼能夠劈進去，但只能劈進比較淺的一層。那麽毫無疑問，這應該就是天外隕鐵！

　這是鑒別天外隕鐵最簡單的辦法。

　能夠抵擋烏茲鋼的劈斬，就算不是天外隕鐵，這種金屬的品質恐怕也無限接近天外隕鐵。

　“鏗！”

　陽光下，一縷寒光閃過，帶著王亮那忐忑不安的心情，一劍向著嶙峋怪石上裸露的部分劈斬了過去。

　這一刹那，時間在王亮的眼中突然變得好像無比的漫長……

　鏗！

　劍鋒掠過，看著手中的烏茲鋼劍最後卡在嶙峋怪石中半寸多的位置，再也無法寸進，王亮突然之間怔住了。

　天地間所有的聲音在這一刹那全部離去，整個世界一片寂靜，連時間都定格在了這一刹那。

　半寸，半寸！……

　看著烏茲鋼劍最後在岩石中定格的位置，王亮整個人呼吸都要停滯了。

　鏗鏗鏗鏗！~

　下一刻，整個人就好像瘋巔了一般，王亮紅著眼睛，突然抽出烏茲鋼劍一劍又一劍的瘋狂劈砍在嶙峋怪石上面。

　半寸，半寸，半寸，半寸……

　從上到下，怪石上所有的部位都留下了王亮烏茲鋼劍的劍痕。但是無一例外，全部都是半寸，甚至半寸不到。

　無堅不摧、削鐵如泥的烏茲鋼劍居然在這種怪石面前，只能斬進去半寸而已。

　嘩啦啦！

　就像受到剌激一樣，王亮紅著眼睛，突然把怪石表面的斑駁石殼全部剝去。烏金色，烏金色，全部都是烏金色……

　這麽一大塊怪石，剝除表面的褐色石殼，下面居然全部都是斑駁的烏金色金屬！

　鏗！

　王亮突然把劍一扔，整個人紅著眼睛，雙手舉起，對著天空，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成功了，我成功！”

　“我終於找到天外隕鐵了！”

　“哈哈哈……”

　……

　這一刹那，王亮的聲音響徹整個海島。笑著笑著，他的眼淚都流出來了。

　歷盡了千辛萬盡，受盡了那麽多的磨難，九死一生，他終於找到王衝所說的海外群島上的天外隕鐵了。

　從小到大，他終於超越自己，真正做到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一刹那，所有的血水、淚水，終於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