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上一輩子的他，內心柔和，連一隻雞都沒有殺過，更別說是人。但是人都是會變的。

　生活鑄就了一個人，也改變了一個人。

　上輩子，幾經飄泊，被幾名軍界的老前輩看中、提拔的時候，王衝生平第一次殺了人。

　看著那紅的白的流出來，那一刻王衝吐的稀裡嘩啦，比現在的白思菱還要厲害。

　然而當身邊的夥伴、戰友，一個個的倒下，看著熟悉的九洲大地在烈火中焚燒，從那以後，王衝便再也沒有吐過。

　當所有的軟弱都吐出來以後，王衝心中剩下的便只有堅強。

　只是這些，王衝卻是不會向白思菱說的。

　想比起自己肩上的使命，以及背負著的困境，所有一切個人的榮辱、得失，甚至感受、畏懼，都無足輕重。

　“思菱，不是我不會和你一樣嘔吐，而是有些東西比看你看到的這些殘肢斷臂更加的重要。如果我們不能想辦法擊潰那些馬匪、山賊，剛剛倒在這條官道上，堆積如山的，就是我們，還有徐乾、黃永圖他們的屍體！”

　王衝看著白思菱嬌俏的背影，緩緩說道。

　白思菱怔了怔，終於緩緩的抬起頭來，看著身後的少年側身堅毅、果決的面龐輪廓，不知道為什麽，白思菱突然覺得身後的少年身上，有種無盡的吸引力。

　恍惚之間，就連心中那種惡心、難受的感覺，也舒緩了許多。

　“走吧，時間不等人！徐乾、黃永圖他們還在等著我們！”

　王衝站在白思菱身後，伸出一隻手道。

　白思菱下意識的伸出一隻手，抓住了王衝的手掌，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定和依靠從那隻手掌心中傳來。

　恍惚間，白思菱卻是忘了，眼前這個氣質高遠，一臉淡然的少年，其實比她還要小上許多。

　“駕！”

　馬鞭一揚，四十名氣息肅殺的大唐鐵騎，連帶王衝、白思菱再次轟隆隆向著鐵衣馬匪的方向衝去。

　……

　“首領，首領！”

　“不好了！不好了！”

　山道的右邊的山林裡，兩匹高頭大馬鑽了出來，馬背上，兩名鐵衣馬匪跳了下來，幾乎是嚇得屁滾尿流的跪到了鐵衣馬匪首領李鐵衣的面前。

　“兄弟被殺了……”

　“說清楚，被殺了多少人?還有其他人呢?”

　李鐵衣站在岩石上，居高臨下，陰沉著臉道。

　“死了！全死了，除了我們兩個，其他兄弟全部都被殺了！”

　兩名鐵衣馬匪渾身顫抖，面色如土道。

　在隴西以東，鐵衣馬匪是出了名的硬漢，凶橫，不怕死。但是那短短的一瞬間，真的把他們殺怕了。

　四十名騎馬的山賊，六十名鐵衣馬匪，總計一百人的隊伍，在幾個照面間就土雞瓦狗般被殘殺一地。

　碎肢和屍體都在官道上堆積如山。

　而王衝一側，甚至連一個人都沒死。

　那種凶悍，不是親身經歷的人簡直無法想像。

　“什麽！”

　兩人聲音一落，砰砰兩聲，幾乎是同時被擊飛出去。李鐵衣收回手掌，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他和軍師雖然沒有追過去，但是一直在觀注遠處的動作。當那裡震耳欲聾的喊殺聲消失的時候，李鐵衣就已經感覺到了不妙。

　但是在李鐵衣看來，手下那些兄弟都是騎術驚人的高手，就算打不過，逃跑也是完全可能的。

　或者能夠擊殺幾個大唐的官軍，那樣就更好不過了。

　但是一百多名手下居然被殘殺殆盡，除了兩個人，全部死光滅絕，這實在是超出了李鐵衣的預料。

　而且就算是這兩個人，看樣子也是對方故意放回來的。

　這讓李鐵衣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周安，你那邊準備的怎麽樣了?”

　李鐵衣沉聲道，一邊扭頭望向旁邊的軍師。

　“還要一會兒，從這夥表現出來的機警看，恐怕還要多費點時間。”

　周安開口道，他的臉色同樣不好看。

　雖然鐵衣馬賊人數眾多，但一次性被人消滅了一百個部下，對於鐵衣馬賊來說也是個不小的損失。

　唯一能讓兩人心裡好受點的是，死掉的那些山賊都是外面剛剛投靠過來的，對於鐵衣馬賊來說不算什麽太大的損失。

　等過段時間，新的山賊出現，到時候兼容並蓄，一樣可以補充回來。

　至於死掉的那六十個馬匪，到真的是讓人有點心疼。

　不過，那些人也都是鐵衣馬賊裡實力最低的，少有達到真武境的。從這點來說，雖然死了一百個兄弟，但都是底下邊緣實力最差的，並不算是傷筋動骨。

　“嗯。”

　李鐵衣點了點頭，右手握成拳頭，哢哢作響，聲音中流露出濃烈的殺氣:

　“等你的布置完成，我要親自動手，將這些家夥殺個片甲不留！”

　鐵衣馬賊到現在為止，從沒有受過這麽大的損傷。算上之前王衝帶兵亂殺一氣殺的那些人，已經被他殺了一百多個人。

　李鐵衣不得不承認，自己低估這四十個大唐鐵騎。

　論戰鬥力，這一夥的絕對比山坡上的那夥強上許多。不過，王衝他們也成功的激怒了李鐵衣。

　如果說之前李鐵衣還只是為了收攏人心，震懾部下的話，那麽現在，李鐵衣就非殺王衝他們不可了。

　“先等等，到時候連帶山坡上的，一起全部消滅。”

　李鐵衣恨恨道。

　山坡上的，在他的眼中，現在就是一群籠中鳥，之所以不宰掉他們，只是怕王衝他們沒了牽掛，徹底離開而已。

　“啼噠噠！”

　就在心中恨恨的時候，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伴隨著衝天的煙塵，從遠處傳天而來。

　繞過一處轉角，王衝一馬當先，白思菱在右側相伴，帶著四十名大唐鐵騎，軍容整齊，緩緩的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之中。

　“轟！”

　當王衝帶著四十名騎兵，一個不少的出現的時候，山坡上，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

　張轔、徐乾、黃永圖，以及所有的大唐騎兵全部激動的站了起來。

　不管之前大家有什麽矛盾，糾葛，至少這一刻，王衝的出現，讓所有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振奮和希望。

　“不可思議！”

　“他真的做到了！”

　“他們真的殺光了一百多個山賊、馬匪！”

　“而且四十個人，一個都不少！”

　……

　人群一片激動，早在一百多個人出去，只有兩個逃回來的時候，眾人就已經知道結果了。

　但是誰也沒有料到，四十鐵騎居然一個都沒死。

　“不可思議，這小子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看著轉角處出現的王衝和四十個大唐的騎兵，徐乾和黃永圖喃喃自語，都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他們是經歷過馬匪、山賊戰鬥的，十多個身百經戰的大唐老兵就這麽長眠在了這裡。

　但是王衝拖著一百多個馬匪、山賊出去，結果卻將他們全部殲滅，而自身卻毫發無傷。

　這樣的結果簡直是神跡一般。

　徐乾和黃永圖自問，無論如何都是做不到的。

　這是兩人第一次被王衝身上展現出來的力量深深折服。

　“小子，報上名來！你到底是什麽人?”

　一聲洪亮的聲音，從密密麻麻，浩如煙海的山賊、馬匪後面傳來，人群一陣騷動，如同分開的波浪，自動留出一條筆直的“道”來。

　在這條“道”的後方，一塊嶙峋的巨石聳立，巨石上站立的就是鐵衣馬賊的首領李鐵衣。

　那八尺余高的高大身影，即便隔著重重空間，也給人一種強大的壓迫感。

　王衝剛剛帶兵出現，李鐵衣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將目光落到了王衝的身上。

　四面八方靜悄悄的，成百上千的目光從各個方向落到了王衝身上，就連山坡上，躲在簡易工事後的張轔、徐乾等人同樣在關注王衝。

　氣氛前所未有的凝重、肅殺。

　蹄噠！

　戰馬蹄噠，王衝策馬緩步上前，迎著成百上千的目光，王衝神色凜凜，毫無懼色。

　“鐵衣馬賊，你們膽子不小，居然敢圍攻朝廷官軍。知道和朝廷為敵會是什麽下場嗎?”

　王衝目光一掃，沒有理會巨石上居高臨下的李鐵衣，卻是掃了一圈周圍的鐵衣馬匪。

　“笑話！你都已經打上門來了。一路所過，雞犬不留，死在你手裡的山賊不知多少， 難道還不準我們反抗嗎?官可以殺賊，賊當然也可以殺官！”

　李鐵衣怒笑，身上流露出一股桀驁不馴的味道。

　“哼，乾坤朗朗，日月昭昭，你們落草為寇，佔山為王，在大唐的土地上打家劫舍，殺人放過居然還有道理了。官軍剿匪，安撫天下，這是義之所至，是理所應為。難不成，還要放任你們這些匪類肆虐不成?”

　“官軍的力量你們應該知道，我們只有區區四十人，就可以輕易的剿滅你們一百人，而且毫發無傷。等到真正的朝廷大軍出現，你們應該知道會是什麽下場。我勸你們趁來的及，還是盡快棄惡從善，改邪歸正，一切還來得及。”

　王衝目光如電，凜冽無匹，配合剛剛的戰績，目光所過之處，給人一種山嶽般無形而龐大的壓力。

　一時間，滿場寂靜，鴉雀無聲。

　滿山滿野的山賊、馬匪被王衝的氣勢所鎮，隻覺得這馬背上的官軍少年氣度深沉，份外的可畏，一個個不自覺的氣勢弱了一截，都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