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章仇兼瓊低調入京，王衝也是收到消息才知道這位帝國舉足輕重的安東大都護已經悄無聲息進入了京師。

　這次入京，章仇兼瓊顯然志在必得，所謀不小。

　“進入吧。”

　王衝招呼了一聲，便率先踏進了十日大酒樓。大紅的波斯地毯，繡著岩漿烈火的圖案，兩側是金色的雕飾，不是金色，而是真正的金子。

　在這間高句麗人的大酒樓裡，隨處可見鑲嵌的寶石、瑪瑙，還有豪華的木飾家俱，統統都是近千年以上的珍稀古木做成。

　而酒樓各處，還可以看到黑色的水晶。

　這間高句麗人的十日大酒樓真正是奢華到了極點。當然，裡面的消費也是貴到離譜。

　姚家私底下經營的廣鶴樓和這間酒樓相比，都算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

　不是真正大富商、大富豪，是根本消費不起的。

　不過，章仇兼瓊肯定是不差這個錢的。不止是安東大都護的奉祿豐厚，更重要的是，王衝知道這一位也不是正己克制的主。

　坐鎮安南這麽多年，章仇兼瓊也從洱海六詔那裡弄了不少的錢。

　不過王衝也毫不在意，章仇兼瓊的手很乾淨，他雖然對外吃得狠，但是對內從來不亂伸手，該拿的拿，不該拿不拿。

　所以盡管如此，朝野內外對於這位安東大都護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

　十日樓裡，樓梯口，一道人影已經在等著了，灰黑色的便服，寬袍大袖，腰間系著一根金紅色的腰帶，看起來很有威嚴。

　“衝兒，你來了。”

　看到的王衝，王衝的大伯眉頭展開，衝他招手。

　“大伯。”

　王衝微微一笑，三步並做兩步，趕緊迎了上去。一段時間不見，大伯面色紅潤，看起來比以前更有氣色，也更有威嚴。

　度過幾次家族的危機，王衝可是知道，大伯現在在朝廷裡可是春風得意，雖然品階並沒有提升，但是權利和地位卻提升了不少，那條金紅色的腰帶，就是聖皇賞賜下來。

　太真妃事件和節度使事件，王家的聲望大為提升。王衝不是朝廷中人，不可能從中受益，所以這些事情最大的受益人就是王衝的大伯。

　王氏一族一體同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雖然受益的人不是自己，但王衝還是真心的感到高興。

　爺爺退下，大伯就是王家在朝堂裡的保護傘。王衝沒有辦法參與朝廷議政，只能以這種方式幫助大伯。

　“等了很久了吧。”

　王衝走了過去，一臉親切。

　“呵呵，還好，也就剛來一會兒。”

　看到王衝過來，王亙原本嚴厲的眼神變得舒緩了不少，微笑著，神情中透著一股長輩看晚輩的關愛和寵溺。

　這種真正家人般的親密關系，對於上輩子的自己來說是不可想象的。這也是王衝心中最自豪，也是最驕傲的。

　王衝很享受這種沒有勾心鬥角，純粹長輩和晚輩之間的融洽關系。

　“章仇兼瓊的請柬你收到了吧。”

　王亙背著雙手，看著王衝道。

　“嗯，還真是有些意外。他這位安南大都護居然會請我。”

　在大伯面前王衝也不用隱瞞，收到章仇兼瓊的邀請，王衝確實很意外。章仇兼瓊是威震八方的安南大都護，和夫蒙靈察、高仙芝、哥舒翰、王守珪一個檔次的存在，是帝界中的巨鱷。

　而王衝……，真正的是無名小卒，身上連一官半職都沒有。連個軍伍裡的小伍長，官階都比他大。

　兩人身份天差地別，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所以王衝才會覺得奇怪。

　“嘿，你也用不著妄著菲薄。章仇兼瓊這次進京，你可是立功不少。而且，哼，王氏一脈的子孫，誰敢小瞧你。”

　王亙冷哼一聲道，神情中自有一股懾人的味道。王衝現在是王家的麒麟子，是王氏一族現在年輕一輩最傑出，最有希望，也是潛力最大的弟子。

　誰敢瞧不起王衝，誰就是瞧不起整個王氏一族！

　“嘿嘿。”

　王衝笑了笑，心裡暖暖的。大伯雖然沒有直接說，那話裡那種袒護的味道王衝還是感覺得出來的。

　“對了，大伯，小叔沒來嗎?”

　王衝問道。

　章仇兼瓊即然準備拉攏王氏一族，沒道理會放過小叔啊。畢竟，小叔雖然不在京師，但離這裡可是不遠。

　“我讓他別來。”

　王亙直接道。

　“啊！”

　王衝看著自家大伯，一臉意外。

　‘“我們王氏一族不宜涉的太深，我們兩個就已經夠了。你小叔就不必進去了。”

　王亙正色道，目光盯著王衝，眼中若有深意。

　“請大伯指教。”

　王衝會意，也收起了笑容，一臉正色躬身請教。大伯在這裡等他顯然不只是為了叔侄敘舊，而是有教於他。

　雖然擁有兩世的經驗，春風得意，但王衝從來都不會小瞧了自己的大伯父，更不會去自作聰明。

　在政治浸淫了幾十年，大伯父一輩子都在和政治打交道，在這方面，他絕對比自己經驗豐富的多。

　“章仇兼瓊是有大野心，大魄力的人，這種人不可以得罪，但也決不可能因為我們幫了他，他就會投靠我們。他這種人絕不可能投靠任何一方，任何一個人，他自己就是一方。”

　王衝的大伯道，一股無形的波動籠罩四周，籠罩了王衝和王亙之間的談話。

　王衝微微一驚。他是知道歷史走勢的，所以知道章仇兼瓊確實有很大的野心，他對權勢擁有無窮的，並且不可能真正的投靠任何一方。

　但是大伯……

　王衝記得不久之前大伯還因為對章仇兼瓊不了解，跑來請教自己，但是現在，憑借著幾十年朝堂和政治經驗，他居然已經可以準確的把握住章仇兼瓊的性格，並且一絲不差。

　並且由此判斷出如何對待章仇兼瓊，勸阻了小叔，並且在這裡等待自己，叮囑自己。

　那一世的王衝，隻記得大伯對自己苛刻，古板、嚴厲，甚至不近人情，也記得他因為一步走錯，判斷失誤使得王家陷入萬不複之地。

　但是這一次，王衝印象深刻！

　“侄兒明白。”

　王衝道。

　“嗯，一會兒宴席，章仇兼瓊你不可得罪，但也不可太親近。章仇兼瓊和楊釗是不一樣的，這一點楊釗不明白，但章仇兼瓊明白。所以你一定要區別對待。”

　王亙語重心長道。

　對於這個侄兒，他寄予厚望，也因此不希望他在踏入政壇之前，出現任何的差池，特別是在涉及到章仇兼瓊這種帝國大都護，更是非同小可。

　“大伯見過章仇兼瓊了?”

　王衝突然問道，答非所問。

　“嗯。”

　王亙有些驚訝，但很快點點頭:“在他進城的時候，已經在酒樓裡遠遠看過一次了。”

　王衝會意，有些東西不用說得太透。王亙說到這裡他就已經明白了。

　章仇兼瓊還在裡面等著，兩人不宜在外面耽擱太久。明白了大伯的心意，王衝就知道該怎麽做了。

　兩個人聊了幾句，踏上扶樓，然後往樓上走去。

　高句麗人的大街上雖然人群稀少，冷冷清清，門可羅雀，但是十日大酒樓裡面卻是熙熙攘攘。

　王衝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二樓的一些黑甲的將官在正在嘻嘻哈哈，熱執鬧鬧的喝酒、猜拳。

　“這些應該是章仇兼瓊從安南帶過來的將官。”

　王衝心中暗暗道。

　這些將官和北方的人有些不太一樣，帶有明顯的劍南那一帶人的特點。章仇兼瓊即然決定進京，就不可能孤家寡人，一些信得過的將官還是信得過的。

　除了章仇兼瓊從劍南帶過來的這些將官，二樓裡還有許多高句麗的男女，看到王衝等人，都紛紛看了過來，目光恨恨的，顯然都認了出來。

　“哼！”

　王衝冷哼了一聲，和大伯王亙一起往三樓走去。

　“哈哈哈，節信，你來了！”

　還沒有登上三樓，一聲大笑，搶先一步，先聲奪人從樓梯上傳人。王衝未見其人，卻先聞其聲。

　“這個人……應該就是章仇兼瓊了！”

　王衝心中暗暗道。

　和二樓不同，三樓雖然氣氛熱鬧，便卻又安靜得多，一個個身材健碩，氣息龐大的彪形大漢看到王亙出現，正從地上站起。

　王衝是沒有見過章仇兼瓊，但是登上三樓，在人群中掃了一眼，王衝立刻就能分辨出來誰才是真正的安南大都護章仇兼瓊。

　就在三樓大廳的左側，靠近牆壁上一個三足金烏雕塑的地方，一名身材健碩，肩膀極寬，龍腰虎背的髭須壯漢從地上站了起來。

　就這麽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仿佛有一座山巒從地下拔地而起，散發出一股天崩地裂般的氣勢。

　上輩子的王衝，根本沒有資格，也沒有機會見識這些大唐帝國舉足輕重的大都護們。

　這輩子，和章仇兼瓊的見面，這是第一次。

　章仇兼瓊的氣勢很強，氣場很足，超越了王衝目前見過的任何一個人。更重要的是，他的氣勢猶如山岩一般的剛硬，帶有濃厚的軍伍特色。

　任何人看到他的第一眼都會明白，這決不是一個武將，而絕對是一個統帥！

　但最吸引王衝的，還是那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梟雄的眼睛，充滿著野心，而且毫不掩飾！

　章仇兼瓊！

　王衝站在樓梯道口，第一次打量這位在帝國的歷史上，不管過去，現在，未來，都擁有著舉足輕重份量的“帝國巨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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