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

　仿佛過了一刹那，又似是過了無數個漫長的世紀，就在高公公以為已經得不到答案的時候，大殿裡終於響起一個尊貴、威嚴的聲音。

　“西南……現在還不到時候！”

　“陛下！”

　聽到聖皇的聲音，高公公心中顫動了一下，忍不住長長的歎息一聲:

　“還是因為那個孩子嗎……”

　這一句話石破天驚，如果朝中的文武大臣在此，必然吃驚不已。西南的事情已經危在旦夕，但聖皇卻遲遲沒有表明態度，天心難測，朝堂上猜測什麽的都有，然而沒有人想到，這一切居然和一個少年有關。

　大殿中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層層的金色帷幔後，那巍然如山巒大海，高遠如天空星辰的身影一動不動，誰也不知道這位高高在上的大唐聖皇是怎麽想的。即便高力士也是如此。

　他雖然熟知很多的事情，但是並非所有的事情他都明白。

　“萬般事務緣有定數！是與不是，我們很快就知道了……”

　帷幔後，聖皇並沒有直接回答。但是這翻話顯然已經是承認了。

　“可是陛下，五千的人馬，真的可以改變西南的命運嗎?閣羅鳳和大欽若讚沆瀣一氣，那可是蒙烏五十余萬的聯軍啊！”

　高公公頭顱貼地，深深的伏在地上，痛聲道。

　服侍了陛下幾十年，高力士從沒有想過自己會懷疑聖皇。但是，西南那可是涉及到十幾萬的將軍，和近百萬的黎明百姓啊！如果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個少年身上，寄托在一腔孤血，不自量力的行動上，那豈非兒戲?

　大殿上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音。

　高力士心中惶恐，冷汗涔涔，連手心都要捏出汗來了。這是他第一次質疑聖皇，但是做為大內總管太監，同時也是帝王的家臣，有些話他卻不能不說。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你忘了朕當初是怎麽登上大極的嗎?”

　“啊！”

　高力士心中猛的一震，陡的抬起頭來。

　當今聖皇是怎麽登上九五至尊之位的他當然知道。最初的聖皇根本沒有人看好，甚至最初的時候，在眾皇子之中，根本沒有人在意他。但是最終，聖皇憑借著自己的雄才大略鑄造了這個輝煌、強盛的大唐，成為萬人景仰的帝王。

　高力士怎麽也沒有想到聖皇對那孩子的評價這麽高，居然和自己相提並論。

　“朕是不是看錯了他，等到西南分曉，一切自然明白。萬事萬物都是有緣由的，元一，你只需要知道朕看中他是有緣由的。這樣就足夠了。現在，退下吧！”

　最後一句，帷幔後那至高無上的存在一語叫出了高力士俗家的名姓。

　人人都知道大內的高公公高力士，卻沒有人多少人知道，這位高公公其實俗家不姓高而姓馮，元一才是他的本名。

　陛下從來不會輕易叫出他的俗家姓名，但如果叫出來的話，那麽也就意味著這場對話結束了。

　“是，陛下！奴才告退！”

　高力士不敢爭辨，乖乖的退了出來。

　從大殿出來，站在長長的走廊玉階前，高力士看著眼前金壁輝煌，鱗次櫛比的大內皇宮，心中此起彼伏。盡管已經見過了陛下，也得到了答覆，但高力士心中的疑惑非常沒有減少，反而越的濃烈了。

　“西南，西南……，唉，陛下的心思越來越難以揣度了。王嚴，希望你的幼子不會讓陛下失望吧！”

　心中閃過這道念頭，高力士迅的步下玉階，離開了太極殿。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

　而與此同時，就在高力士離開太極殿的時候，沒有人知道，一件更大的事情生了。

　“嘩啦啦！”

　一陣羽翅膀的聲音從西南方向傳來，迎著落日的余燼，沒有人注意到兩隻信鴿飛過西南的城角，一路掠過鱗次櫛比，重重疊疊的屋脊，飛入了京師的皇宮大內之中。

　“什麽?！獅子城城破了！”

　兵部的衙署之中，一隻鐵鉗般強而有力的手掌，青筋泛起，手指泛開，五根撐開的手掌砰的一聲重重的拍在桌上，震得整張金屬桌案幾乎都要裂開了。一個多月來，這無疑是眾人收到的震撼的消息。

　一直以來，獅子城就是京師之中，所有人心中最後，也是最大的安慰。

　安南都護府雖然戰敗了，但是那一座固若金湯的“獅子城”，卻收留了近十萬的安南都護軍，這是整個西南最後的屏障。只要有這些安南都護軍，西南的局勢便不至於展到最壞的地步。

　眾人的心中便依舊還有一絲希望。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那座寄托了眾人無數希望的獅子城居然破了。

　“你確定沒有搞錯嗎?會不會是消息誤報?獅子固若金湯，不是說用銘文精鐵打造的嗎?城牆高都有三十多尺，怎麽可能會輕易城破?而且，那裡不是還有近十萬的安南都護軍嗎?”

　那聲音厲聲道，說話的時候聲音中還帶著深深的震驚，顯然完全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大人，這件事情已經確認無誤。”

　“我們的人一個多月前就已經潛入了西南，這個消息是他們親自探查得知的，並且再三確認的。而且他們還抓到了一個在大雨中迷失，走散了的安南都護軍。這一點已經得到了他的親口確認。”

　“據說，獅子城中的糧食早已耗盡。為了防止被蒙烏聯軍困死在城中，所以鮮於大都護和王嚴將軍才決定棄城突圍。現在所有人都已經離開了那裡，沒有了獅子城的庇佑，又有大欽若讚、火樹歸藏以及所有烏斯藏的騎兵在後面追殺，現在所有安南都護軍都是生死不知，一切各憑天命！”

　“因為茲事體大，我們一得到消息就是八百裡加急，根本不敢耽擱，一路上已經跑死二十多頭頂級龍馬！累死了十多名精英探子。豢養的鴿子，巨鷹也死了十多隻，還請大人定奪！”

　……

　說話的探子自己都是臉色蒼白。

　現在整個大唐關注最大，牽動人群最多的就是西南的安南都護軍。雖然其他都護府也受到了攻擊，但是和安南都護府相比根本無足輕重。獅子城破，所有安南都護軍全力奔逃，完全處於烏斯藏人的鐵騎追殺之下，只要想一想，就足夠讓所有唐人都駭然失色。

　僅憑安南都護軍的那點兵力根本對付不了蒙烏五十萬的聯軍，這一點眾人早已知道。安南都護軍的結局也絕對不會太好，只是當這一切即將變成現實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可以接受。

　自接觸到這個消息的那刻起，所有人心中都是沉甸甸的，就像一塊巨石壓在心口，吸一口氣都要費盡無盡的力氣。

　兵法衙門裡，一片死寂。

　所有的兵部要員，一個個面色如土，灰白不已。

　“啪！”

　突然一陣瓷杯碎裂的聲音傳來，眾人心中一動，下意識的循聲望了過去。只見大門的方向，章仇兼瓊正好一腳跨過門檻，手中的一隻茶杯被他握在手中，捏成了碎片。

　那一刹，章仇兼瓊的臉色鐵青，難看無比。

　“完蛋了！西南要失守了！”

　“十八萬精銳毀於一旦，怎麽會這樣?”

　“援兵！援兵！援兵！趁一切還有機會，快派援兵啊！”

　“來不及了！就算我們派兵過去，也已經遲了。而且，哪裡來的兵啊?”

　“難道就這麽算了嗎?”

　“大唐的劫難啊！”

　“這是中土從未有過的災難！”

　……

　兵法、吏部、戶部、工部……， 西南來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宮內宮外，傳遍六部所有部門。如同一場海嘯一樣，獅子城的變故震動了整個朝堂。惶恐，不安，焦慮……，各種情緒遍布京師。

　整個京師氣氛一片凝重，就連集市之中都安靜了許多，少了往日的喧鬧。

　……

　“怎麽可能?不會的，絕對不會的！”

　王家府第中，王亙的大伯砰的一拳砸在桌上，胸膛起伏，整個面白如紙。

　王嚴、王符，王衝！

　王氏一族在軍方最傑出的三個人全部都在帝國西南，整個京師之中沒有人比王家更加受到震撼和衝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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