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八章

　大雨傾盆，兩道身影沿著起伏的山丘在雨水中並駕齊驅。

　“角斯羅，元帥就在前面，一會兒想好怎麽向元帥解釋了嗎?”

　大雨之中，鳳伽異帶領著殘存的親衛走在角斯羅身旁，突然打破沉寂道。

　“不知道。”

　角斯羅回答的乾脆利落。戰爭已經結束，角斯羅早就散去了白虎化身，這個時候就可以看清楚，角斯羅是一個看起來一米八多的大漢，渾身肌肉赤條，完全沒有任何烏斯藏人矮小的樣子。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就算是烏斯藏人中，也並不是人人都那麽矮小。武將這個級別幾乎都是人高馬大，和普通的烏斯藏人身高絕不相同。

　“現在，現在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角斯羅的右耳垂上，掛著一串串黑鐵粗耳環，耳環碰狀，發出鏗鏗的聲音，氣氛相當沉悶。

　追擊王嚴父子一戰，七萬多接近八萬的烏斯藏勇士戰死五萬，折損了將近七萬多，這樣的慘敗是前所未有的。整場戰場所有人打得稀裡糊塗，至少有八成以上的人，戰場戰爭有一個多時辰的時間無法靠近戰爭前線，只是在最後大軍潰散的時候，才遭遇到了安南都護軍的追殺，潰散一波。

　這樣的慘敗……說實話，角斯羅到現在都感到深深恥辱。

　烏斯藏人以凶悍、勇猛著稱，烏斯藏人從來都不怕強敵。但是這場戰爭，從頭到尾，絕大部分人就像沒頭蒼蠅一樣，被耍得團團轉。角斯羅做為主帥，難辭其咎。

　“那個小子……絕對不是王符，他到底是什麽人?”

　角斯羅想起那個穿著王符盔甲，但明顯不是王符的小子，握著碩大的拳頭，咬牙切齒。

　雖然整場戰爭打得稀裡糊塗，在智商上完全是被人家吊打了，但是有一點角斯羅從始自終都相當明確，所有的一切，都是從那個小子登上山頂，接過了王符的兵權開始的。

　他和鳳伽異雖然都是號稱悍將，但是在兵法上面，和那個小子差了十萬八千裡，完全不是一個指數級別的。

　“雖然不知道他的底細，但是絕對不是普通人物。以那小子的年紀，如果沒有身份背景，不可能指揮得了安南都護軍。”

　鳳伽異眼中光芒轉動，這件事情又何嘗不是他心中的疑惑。

　鳳伽異很少吃敗仗，做為蒙舍詔的太子，連大神王忠嗣都為之讚賞的存在，鳳伽異其實相當的驕傲。所以大唐的國力雖然遠強於蒙舍詔，但是這次對大唐的行動，鳳伽異卻是堅定的主戰派。

　而洱海一戰，更是讓鳳伽異的自信心膨大到了極點。

　大唐輸定了，安南都護軍也輸定了！

　蒙舍詔終於可以揚眉吐氣，從大唐的陰影中脫穎而出。他也終於可以做一個真正的太子！

　然而就是在這個時候，鳳伽異吃了一場敗仗。

　而且還是大敗仗！

　對於和大唐的這場戰爭，鳳伽異一直是成竹在胸，但是現在，西南的戰場上第一次出現了一個變數，一個完全不受控制，讓人完全不知道會向哪裡發展的變數。

　“這場戰爭還遠沒有結束，遲早我們還會再次交手的！”

　鳳伽異心中暗暗道。

　這次的失利事出突然，而且嚴格來說，參戰的蒙舍詔人就他身邊的那些個親衛。單單這種級別的戰爭根本說明不了什麽。更別說指揮烏斯藏人的也不是他。以鳳伽異驕傲的性格哪裡會願意輕易服輸。

　“不過……”

　鳳伽異突然眼皮挑了挑，眼眸中隱隱閃過一抹靈光:

　“後來從我們背後出現的那夥，明顯不是安南都護軍，也不是王家父子帶領的軍隊。可以肯定，這些軍隊絕對不是獅子城裡。角斯羅，大唐的援軍不是說已經被大將軍擊潰了嗎?”

　“是啊，這點千真萬確。你不會以為大將軍還會說謊吧?”

　角斯羅怔了怔，突然反應過來。

　“六萬全軍覆沒，一個不留?”

　鳳伽異追問道。

　“這……怎麽可能?那裡又不是平地，想要全殲談何容易。”

　角斯羅道。

　“怎麽說，就是殺了一部分，還有不少漏網之魚嘍?我明白了，角斯羅，大唐的京師這次可是來了個不得了的對手。”

　鳳伽異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目光仿佛穿過灰蒙蒙的雨霧洞察了什麽。

　“大人，前方來報，大將軍他們已經發現了鮮於仲通的安南都護軍，讓幾位速速帶軍趕過去。”

　就在此時，突然一陣湍急的馬蹄聲從前方傳來。

　“走！快！”

　鳳伽異和角斯藏神色微變，大手一揮，連忙率領大軍往前馳去。大雨蒙蒙，隨著天色漸晚，天地間視野變得越來越差。戰馬蹄噠，二萬多大軍心無旁鶩，加快往前趕去。

　不管是鳳伽異和角斯藏，誰都沒有注意到，周圍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詭異，那些散出去的斥侯，十個裡面至少有八個並沒有回來。但是這個時候眾人已經無心顧及這些了。

　“殺！”

　就在大軍通過一片密集的丘陵地帶時，突然之間，一陣喊殺聲從灰蒙蒙的大雨中傳來。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砰砰砰，一根又一根粗大的車弩鐵箭銳嘯著破空而來。希聿聿，一名名烏斯藏鐵騎連閃避都來不及，便在嘶鳴聲中，連人帶馬被射竄在一起。

　“不好！全軍戒備，敵襲！”

　侍衛官烏斯藏語的警告聲響徹天地。事出突故，一匹匹紛紛受驚人力而起。

　然而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一陣熟悉的聲音立即從耳中傳來:

　“哈哈哈，鳳伽異，角斯羅，我等你們很久了。真的以為你們逃得了嗎?拿命來吧！”

　轟隆，聲音一落，馬蹄陣陣，無數從隱藏的地方衝殺而出。

　“該死，是那個小子！”

　聽到這個聲音，角斯羅和鳳伽異臉色都變了。

　雖然到現在都不知道那個神秘的少年什麽來路，但是對於那個特殊的聲音，兩人怎麽都不可能忘記。

　“這是怎麽回事?他怎麽可能知道我們在這裡！”

　角斯羅這一驚也是非同小可。

　和王衝等人一戰，他們被追殺了老遠，花了好大功夫才成功撤退。之後在雨中繞了很遠，幾乎是一個大圈。本來以為已經擺脫了王衝他們，但是沒想到，繞了這一圈居然還會遇到他們。

　七萬多，接近八萬的人馬被殺得只剩下了兩萬多點，這支軍隊現在已經是驚弓之鳥，士氣跌落到了極點。

　就算是鳳伽異和角斯羅也絕對不願意再在這個時候遇到王衝他們。

　“快退！”

　倉惶的喊叫聲徹響天空，鳳伽異和角斯羅臉色蒼白，連一絲戰鬥的意志都沒有，趕緊拍馬，摧動大軍來的方向奔逃而去。鳳伽異等人的反應不可謂不快，但是王衝即然精心準備了這次伏擊，而且還是選擇在他們通過一半的情況下才出擊，又怎麽可能讓他們這麽輕易的撤退。

　“你們這些蠻夷，給我拿命來！”

　馬蹄急促，汙泥紛飛，蒙蒙大雨之中，一隻四五千人的騎兵部隊一騎絕塵，當先衝出去。

　“小心敵人！”

　一名名烏斯藏鐵騎紛紛叫喊起來。

　“轟隆！”

　還沒等很多人反應過來，這隻騎兵已經風馳電掣，如同雷霆一般狠狠的落在了烏斯藏人的隊伍之中。

　“該死，攔住他們！”

　“他們人數不多，不要怕！”

　“殺了他們，四五千人馬也敢衝擊我們，不要怕，殺光他們！”

　……

　烏斯藏人的凶悍、勇猛是深入到骨子裡的。四五千人就敢對衝兩萬多的烏斯藏精銳，一名名烏斯藏鐵騎都被這一幕激怒了。鏗鏗鏗，電光石射，大軍末尾一名名本來是要逃走的烏斯藏人突然之間回過頭來，和這隻大唐騎兵激烈的廝殺在一起。

　兩隻大軍只是須臾的軍隊便是犬牙交牙，混雜在了一起。馬嘶聲，搏殺聲，金鐵聲響成一片，其他人就算想阻止也來不及了。

　“該死，退！快退！所有人聽令，不要和他們糾纏。這隻的目的就是要拖住我們！”

　鳳伽異急得大聲叫道。四五千的怎麽擊敗兩萬多的重裝烏斯藏鐵騎?

　所以這支鐵騎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有多少殺傷，他們的目的就是拖住自己。步兵的速度遠遜於鐵騎，正常情況下，就算是有埋伏，他們也能毫發無傷的從容逃脫。但是現在，一切已經遲了。

　“這小子太狡猾了！”

　鳳伽異心中暗恨不已。

　“殺！”

　事情的發展完全和鳳伽異預料的一樣，就有數千烏斯藏鐵騎忍耐不住，轉頭和唐人廝殺在一起的時候，兩邊的丘陵後無數的大唐步卒蜂湧而來。人還未至，各種飛斧、長槍，以及神箭手方陣的射擊已經提前而至。

　咻咻咻！

　剌耳的銳嘯聲中，一名又一名的烏斯藏人仆倒在地上。

　安南都護軍一波又一波，四千鐵騎打頭陣，神箭手方陣第二波，斧兵、槍兵和盾兵急速掩殺而至第三波……，整個攻擊一波接一波，行雲流水一般沒有絲毫的遲滯。四萬多安南都護軍在王衝手中發揮的威力和以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那些調過來頭和大唐鐵騎廝殺在一起的烏斯藏人甚至都沒有太多反應的時候，就已經被槍兵、斧兵、盾步包圍起來。噗噗噗，骨頭的鈍響聲中，一名又一名烏斯藏人從馬上墜落下來，死傷的速度比眾人想像的都要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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