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三章

　“屬下明白，這就去做。”

　陳彬二話不說，躍下城樓，迅速的離去。這段時間，跟在王衝身邊的人，每個人都感覺到了一股緊張的氣氛，特別是磧西那裡傳出夫蒙靈察受到朝廷的嘉獎，鋼鐵之城裡每個人都氣憤不已。

　而在王衝那裡，眾人感覺到的，則是另一股暗流洶湧的味道。

　這一段時間，磧西都護府的人已經來耀武揚威過好幾次了，眾人每次都忍了下來。雖然看似被磧西都護府壓得死死的，但是每個人都知道，夫蒙靈察絕對得意不了太久了。

　即然侯爺說過要讓他離開磧西，那就一定會去做，而且這個時間絕對不會太長。

　“駕！”

　一縷煙塵滾滾蕩蕩，穿過城門，迅速向著磧西而去，陳彬的身影迅速的消失無蹤。

　“再給我寫一封信給京師的老鷹，讓他嚴密關注四皇子那裡的動靜，任何一丁點的動作，我都需要他以最快的速度告訴我！”

　王衝淡淡道。

　身後空無一人，但暗影中卻自有一人回應。

　“屬下遵命！”

　身影遠去，迅速的消失無蹤。

　城牆上很快安靜下來，隻余下王衝一人。整個烏傷鋼鐵之城，在初期建設的熱火朝天之後，早已安靜了許多。

　這是一段修養期。

　王衝看著遠處，灰蒙蒙天地相接的地方，盡管四周靜悄悄的什麽聲音都沒有，但王衝分明感覺到一股巨大的風暴，正從京師的方向席卷而來。

　暴風已經掀起，王衝心知肚明，要想掀倒夫蒙靈察，這是最後的機會，但是，夫蒙靈察老奸巨猾，前面不管是放達延芒波傑入關，還是後來烏斯藏高原上的借刀殺人，以及最後的搶功勞，夫蒙靈察都做得滴水不漏，天衣無縫。

　要想抓住他的把柄，絕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在這個過程中王衝絕對不能引起夫蒙靈察一絲一毫的注意。

　數百裡之外，磧西都護府。

　“吱啞！”

　隨著一聲輕微的推門聲，都護府的後門，一名看起來神色疲憊的老婦人端著一個菜籃子，從後門走了出來。

　她的腳步顫顫，每一步移動的都極為小心，看起來就好像費了很大的勁一樣。

　“嘩！”

　走到牆角，老婦人用力的將菜藍裡的爛菜葉子潑了出去。那裡，爛菜成堆，散發出一股腐臭的氣味。

　“臭老太婆，都護大人的命令，買菜的時間不能超過午時！”

　突然之間，轟然一聲，後門被人用力一腳打開，一名凶神惡煞，全副武裝的磧西都護府的胡人護衛從裡面跨了出來，目光凌厲的盯著門外的老婦人:

　“另外，如果下次做菜，那就不是一頓鞭打了。你給我上點心！”

　“老嫗明白！”

　老婦人渾身一顫，猛的抽搐了一下，臉上誠惶誠恐，躬著身，把白蒼蒼的皓首壓得低低的。

　而那衰老的身體，更是因為恐懼而瑟瑟發抖，令人見憐不已。

　“哼，沒用的老太婆，要不是看在跟了都護大人十多年，早就殺了你了。”

　後門處，凶神惡煞，全副武裝的胡人護衛罵罵咧咧，狠狠的甩了一下門，發出哐鐺的一聲重響，這才消失無蹤。

　老婦人眼中閃過一絲哀怨的神色，但很快就一閃而逝，深深的埋下頭顱，看了一眼袖口出露出的一條條縱橫交錯的血紅色疤痕，心中發出一聲長長的，認命了般的歎息，腳下一瘸一拐的向著遠處走去。

　從磧西都護府離開，拐過一處轉角，突然一個低低的聲音從耳中傳來。

　“婆婆，婆婆，這裡，這裡……”

　老婦人渾身微震，眼中先是閃過一絲警惕的神色，目光迅速的掃過去，當看到牆角邊一名十八九歲，眉清目秀的小夥子時，神情陡的放松了下來。

　“小許，是你。不是跟你說了，不用那麽麻煩嗎?我自己去買就可以了。”

　老婦人一瘸一拐的走過去，看著那名小夥子，神情柔和了許多。這個小夥子是一個集販，有一次她剛剛在府裡受了鞭刑，暈倒在集市上，最後是被他救起的，她才因此而認識了這個叫“小許”的孩子。

　而且小許也知道她在府裡的遭遇，每次買菜都不讓她走遠，主動替她送了過來。

　身為都護府裡的人有許多的顧忌，不敢隨意接觸陌生人，但唯獨這個小許，老婦人不知為什麽，對他感覺天然的親近，每次看到他就像看到自己的孫子一樣。

　“婆婆，他們又打你了?”

　小許看著老婦人一瘸一拐的樣子，疼惜不已。

　“哎，習慣了，都護大人在朝廷上不得志，脾氣暴躁，十幾年前就是如此了，我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老婦人道。

　“可是，婆婆年事已高。這樣的鞭打，婆婆又能受得了多少次?”

　小許看著老人艱難的樣子，一臉的不忍。

　“哎，又有什麽辦法。我一個老婆子，除了都護府又能去哪裡?而且，都護府畢竟不同其他地方，雖然受了鞭刑，但總有些好藥，回去擦擦，也就好了。”

　老婦人苦笑著道。

　外面的人看都護府的人，都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但是誰又知道她的苦楚。老婦人知道外人的心事，所以心裡的事也輕易不流露出來。只有在這個小許面前，才會流露出真實的一面。

　“婆婆，放心，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

　小許看著老婦人，一臉認真道。

　“呵呵，你有這份心思就夠了，婆婆已經很知足了。”

　老婦人怔了怔，隨即一笑了之。堂堂磧西大都護，帝國的大將軍，又怎麽可能說放她走就放她走，這也只能是想想，說說而已。

　從小許手中接過一小車事先準備的菜，老婦人一瘸一拐，又慢慢的回去。

　都護府裡的規矩很嚴，如果不能按時回去，恐怕就是另外一頓重刑。

　“唉！”

　看著老婦人蹣跚的背影，小許忍不住長長的歎息一聲，閃過一絲憐憫的神色:

　“婆婆，放心吧。答應過你的事，我一定會做到的。等完成這件事情，我就一定帶你離開。”

　小許一個人自言自語著，片刻後，慢慢的直起身軀，然後迅速轉身，向著另一個地方而去。嘩啦啦，片刻之後，一只在西域最常見的岩鷹衝天而起，迅速的消失不見。

　……

　“侯爺，收到張雀的來信，他們已經順利的接觸到了目標。整個磧西都護府，任何的風吹草動都在監視之中。”

　岩鷹飛過，一名烏傷的斥侯迅速的登上城牆，最後在王衝身後停了下來，身體躬著，雙手筆直的將手中的信息遞了過去。

　“嗯。知道了。”

　王衝站在城牆邊緣，目光眺望著遠處磧西沙漠的方向，右手後伸，頭也不回的從斥侯手中接過信件，只是瞄了一眼，便很快收了起來。一切已經踏上正軌，夫蒙靈察一生謹慎，外粗內細，做起事情來，看似粗獷，實則滴水不漏。

　所以，即便王衝很想將他挪開，也並沒有什麽實質的辦法。

　這種帝國大將，地位極高，權力極重，影響極深，而且擁有極深的資歷，想要調動他們的位置，絕不是那麽容易的。哪怕王衝是天子門生，又有宋王在朝中相助，都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不過可惜，夫蒙靈察雖然經驗豐富，但卻有個極大的毛病，就是脾氣暴躁，喜歡體罰下人，王衝安排張雀他們去接觸的那名替磧西都護府將軍燒火做飯的老婦廚娘，就是其中之一。

　這一點知道的人不多，而且磧西都護府也一直注意保守秘密，不讓外人知道。不過王衝卻是知道的。

　未來當那件事情發生，這名老廚娘正是其中的關鍵人物之一，當夫蒙靈察卷入那件事情，老廚娘是整個磧西都護府中唯一敢站出來，指責夫蒙靈察的人，這件事情王衝記憶極深，因此也才會安排讓張雀去接觸他們。

　“……另外，張雀隨信還有一個請求，希望，希望這件事情結束之後，侯爺能不能幫忙把那名老婦人救出磧西都護府，讓她有個安樂的晚年?”

　斥侯猶豫了一下，終於開口道。

　“可以。”

　王衝想也沒想，便答應道。即便沒有張雀開口，這件事情結束之後，他也是準備把這名老婦人另外安排一處去處，安度晚年。否則的話，在磧西他也待不下去了。

　“謝謝侯爺！”

　斥侯聞言大喜。

　王衝只是一笑，張雀雖然進入烏傷不久，但卻是長袖善舞，和軍中的許多將士打成一片，就連這些斥侯都會為他說話了。

　……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之間三天的時間過去。

　鋼鐵之城中，百廢待舉，做為一個完整的封邑，並不只是劃個地，建個城池那麽簡單的。要想把這個地方，按照自己想像的那樣建設起來，還有許多的事情需要處理。清晨，當王衝還正在鋼鐵之城的府邸之中處理公文的時候，突然之間，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衝了進來。

　“侯爺，張雀傳來消息，磧西都護府那邊有了動靜了！”

　護衛的話言簡意賅，王衝本來正在處理文件，聽到這句話，臉色霍的一變，陡的抬起頭來。

　“砰！”

　而幾乎是在這名護衛衝進來後不久， 後腳又是一陣風湧了進來。

　“侯爺，許大人那裡傳來消息，磧西都護府那邊離開了磧西！”

　第二名護衛緊跟著衝了進來。

　一前一後，兩道消息就如同一道颶風，卷進了鋼鐵之城，使得這座新建封邑中的氣氛陡然一變，原本安逸的氣氛一掃而空，氣氛變得凝重無比，而王衝身邊，所有的勢力瞬間被調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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