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四十四章

　“太史公，本宮……”

　大皇子眼中變幻不定，就在他想著怎麽應對的時候，突然一個清朗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太史令，大皇子宅心仁厚，又怎麽會是你說的那種人。”

　就在這個時候，王衝微微一笑，突然開口了。

　這一番話居然是替大皇子辯白，聽得周圍所有人都怔住了。

　但是站在最前方的大皇子，心中卻是咯噔一跳，本能的產生一種不妙的感覺。以王衝和他的關系，是絕對不可能這麽好心替自己說話。

　果然，下一刻，王衝說出來的話令所有人始料不及。

　“如果太史公是擔心大皇子借修建佛寺的名義，大肆的收受賄賂，那不妨讓殿下一會兒典儀結束之後，將所有帳簿全部封存，連同所有世家大族捐獻的財務全部封存，就由太史令照看著。”

　“而且，大皇子現在攝政理國，日理萬機，想必也無法抽出時間去處理那些幫助孤兒的事，不如此事就交給朝廷，召集各部的官吏，再由禦史監察，專門成立一個部門來負責此事的運作，所有的花銷全部明明白白，記錄在案。”

　“這樣，一來可以實現大皇子的初心，二來可以幫助天下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孤兒，三來也可以洗去太史公心中的擔憂。這樣豈非兩全其美，相信大皇子也應該不會反對！”

　一番話，說得東宮諸人面色如土，而大皇子那邊也是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兩千多萬兩黃金，如果加上王衝的就是四千多萬兩，這麽龐大的財富，他怎麽可能坐視不理，眼睜睜的看著它從指間滑走。

　所以大皇子剛剛就想過，表面上先答應太史令，私底下另外做手腳，但是沒想到，王衝幾句話，就將整件事情交到了朝堂上，並且還要監察禦史介入其中，一下子讓大皇子陷入了極度的被動之中。

　而且一旦像王衝說的那樣，就算他想要動手腳也絕不可能了。

　更重要的是，現在的架勢就算他想拒絕都不可能。

　“殿下！你的意思呢?”

　王衝微微一笑，盯著不遠處的大皇子，又加上了一擊。

　“本宮……自然沒有意見！”

　四周一片安靜，良久，大皇子聽到自己最終發出的聲音，每一個字都艱澀無比。

　事已至此，已經由不得他不同意了。

　大唐的律令森嚴如山，其他人也就罷了，顏文彰撰寫史書，而且年事已高，他要真的認準一個死理，非得上書，這件事情還不知道要鬧到什麽樣子。

　另一側，顏文彰還是不太願意接受這事，但是在王衝反覆“勸說”下，總算接受了這是一件造福於民的事實，勉勉強強同意。

　而消息傳下，山下密密麻麻的京師百姓更是一片歡呼。

　現在，有了這麽多百姓見證，並且廣為傳播，就算大皇子想要反悔都來不及了。

　“混蛋！！”

　等到佛寺落成典儀結束，轉過身，回到佛寺的後院之中，大皇子再也忍不住，鐵青著臉，猛的一拳重重砸在桌上，恨得牙都咬碎了。

　王衝！！

　又是王衝！！

　那一刹那，坐在一張太師椅中，大皇子眼中殺機沉沉。

　一樁兩全其美的好事，因為王衝的插入而徹底的攪黃了。連同那已經到手的兩千多萬兩黃金，也全部不翼而飛。

　那可是兩千萬兩啊！

　就連大皇子事先都沒有想過，可以籌集到這麽多的黃金！

　但是現在，一切都沒有了。

　這一刻，大皇子對王衝簡直恨之入骨。

　“殿下，這下麻煩了。那本帳薄已經被顏文彰帶走。雖然我們一開始有了準備，還拓了一些副本，但是現在，就連異域王都給了我們捐禮。不止如此，剛剛我們接到線報，這一次佛寺落成，有不少的世家，包括一些財力不足的小世家，他們的香油錢全部都是由異域王那邊替他們出的。”

　“這樣一來，我們就完全無法判斷出這些世家，到底哪些是真心投靠我們的了！這和我們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馳，那本帳薄已經沒有任何作用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從耳中傳來，一旁的祝童恩低垂著頭，聲音艱澀，低沉道。

　“什麽?！”

　聽到這句話，大皇子渾身一震，整個人頓時呆住了。

　……

　佛寺落成典儀結束，山腳下，王衝登上馬車，正準備離開的時候，也被一群世家大族的家主攔了下來。

　“多謝殿下！”

　張黃魯李以及其他京師中一些小的世家家主，在王衝面前紛紛躬身行禮，神態尊敬無比。

　王衝的目光掃過張黃魯李幾大世家家主，很快，就落到了那些小的世家家主和代表身上。張黃魯李幾大鑄劍世家也就罷了，但是那些小的世家，王衝卻不由深深一歎。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不管上面有任何風吹草動，最先遭殃的，一定是這些家底微薄的小世家。這也是他這次親自出資的原因。

　所謂“殺雞給猴看”，一次大佛寺事件，京師裡的小世家不知道有多少人受到了牽連，家破人亡。

　有些丫鬟、仆人，甚至什麽都還不知道，就已經被賣作賤藉、奴仆。

　王衝曾經遇到過一個，知道他們的悲慘，這也是他這次特地替他們出資原因之一。如果這一次，他們不來，沒有交五千兩黃金，等待他們的還不知道是什麽。

　“不必客氣了。”

　王衝擺了擺手，很快回過神來，不以為意道。

　“無論如何，這一次都多謝王爺了。以後王爺但有需要，不論什麽事情，張家必定都隨時聽侯王爺的差譴！”

　一名張姓的京城小世家家主沉聲道。

　“不錯，王爺但有差譴，我們隨時聽侯吩咐。”

　其他小世家的家主也跟著道。

　他們反應也不慢，雖然最開始的時候，還並沒有意識到這座大佛寺的特殊之處。剛來的時候，也僅僅只是收到了大皇子的請柬，不敢拂了面子。

　但是等到大皇子提到五千兩黃金的時候，眾人反應明白過來其中的政治意味。一刹那，眾人都是冷汗涔涔，後怕不已。

　如果不是異域王提點，並且幫忙，今日過來，在京師這種地方犯了這種錯誤，會是什麽結果，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

　那一刻，眾人心中感激涕零，這也是他們請張黃魯李幾大世家作引，親自來向王衝道謝的原因。

　王衝只是淡然一笑，寒喧一番後，很快送走了小世家的家主們。

　等到一行人離開，馬車廂裡，也沒有外人，只剩下張黃魯李幾大世家的人，以及王衝。四大家族的家主互相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殿下，這一次麻煩你了，只是……，為了幫助大家，花出去二千萬兩黃金，真的值嗎?”

　最後，還是魯家的家主首先打破沉默道。

　王衝卻是一笑:

　“所以你們特地追上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眾人的反應，絲毫不出乎他的預料。早在看到他們的時候，王衝就知道他們是為此事而已。

　“這，確實如此！為了我們，實在是有勞王爺了。”

　魯家家主等人一臉不安道。

　兩千萬不是一個小數目，再加上幫助其他的小世家，這一次大佛寺事件，王衝至少損了二千七八百萬兩黃金。

　可以說在這件事情中，王衝沒有收到任何的好處。

　眾人心中哪裡過意的去。

　“呵呵，如果為了這件事的話，那就大可不必。區區兩千萬兩黃金而已，對本王來說，還算不了什麽。而且，這些錢最後都是由朝廷經手，用到了那些孤兒手中。也算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王衝淡然一笑道。

　恆羅斯和呼羅珊對大食一戰，王衝從大食帝國那裡要來了大量的賠償金，即便是各種花銷，現在也依舊剩下不少。

　二千萬兩對於王衝來說，真的就是九牛一毛。

　而且，有一點王衝沒有說過，那就是為了那些流離失所的孤兒。

　歷朝歷代都流離失所的孩子，就連王衝經歷過的那個盛世太平，科技物質高度發達的世界都無法避免，更不用說是這種封建時代。

　盛世的表現之下，其實還有很多的問題被掩蓋了下來。光芒越璀璨的地方，光照不到的地方就越發的黑暗。

　王衝當年的時候就知道，大唐的孤兒問題很嚴重，遠在太宗皇帝的時候，就有周邊各國的夷狄偷偷潛入大唐，將那些孤兒帶到周邊，最後訓練成為剌客、間諜，為他們剌探情報，對付大唐。

　而連年的戰亂，以及過多的生養，都促成了更多的孤兒。

　如今，天地生變，浩劫將至，未來還不知道會因此而產生多少流離失所的孤兒，這一次大皇子修建大佛寺，王衝捐獻二千萬兩黃金，也是想要借此在浩劫之前早做一點準備。

　至少，可以訓練這些孤兒，給他們準備吃的，同時，讓他們在末世之中多一點自保之力。

　無論如何，他們將是未來大唐，甚至是整個人類世界的希望！

　只不過一切，王衝不會向任何人細說。